春熙文會一年一辦,通常都會在謝師宴之後舉行,但是今年情況特殊,整個春熙樓,即便是傳說中手腳通天的大當家也得看一個人的臉色。
傾國傾城柳施施。
柳施施今日入得臨川城,那麼春熙文會自然也得在今夜舉行,對於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敢表示反對。
這或許是春熙樓有史以來所舉辦過最盛大的一場文會,整座春熙樓早就已經客滿爲患,不僅如此,就算是在春熙樓的門口,也圍上了數以千計的臨川民衆。
他們自然不是來看文會的,只是聽說在文會結束後,柳施施將會親自彈奏一曲,能聽得衛國第一美姬撫琴,乃是衛國所有男人的夢想。
沒有人知道柳施施爲什麼會在諸多城鎮中選擇臨川城駐足,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就在春熙樓外瀰漫着濃厚的雄性荷爾蒙,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的時候,樓內的春熙文會終於拉開了帷幕。
今日主持文會的,是春熙樓的第一紅牌姑娘,水兒。
水兒在春熙樓中地位極高,平日已經極少拋頭露面,除非有重要場合,或者熟客欽點,她纔會出現,有傳言說,如今的水兒,其實已經是春熙樓的二當家了。
像今天這樣,僅僅是主持一個文會,便請出了水兒,簡直是難以想象的,不過水兒自己卻很清楚,今天的她可不是主角,而是樓上的那位大人物。
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水兒不禁憧憬着,什麼時候,自己也能成爲柳施施那般的傳奇人物呢?
水兒的出現,立刻引來一片喝彩聲,水兒心中雖然微微有些失落,但卻依舊掛上了媚人的笑容,上臺後,輕輕躬身,將其姣好的身段肆意展露在所有人的眼前,這才輕輕開口道:“感謝各位貴客的光臨,如有招待不週之處,還希望大家能見諒。”
說着,水兒極其熟練地向臺下拋去幾個媚眼,頓時將不少初來乍到的少年迷得神魂顛倒。
只是一句話的功夫,臺下便已經響起了如雷鳴般的掌聲。
水兒感受着臺下的熱情,臉上的媚態更盛幾分,雙脣微啓道:“想必各位都知道,今日的春熙文會將與過去有些不同,所以規則自然也有些許的變化,還請大家稍安勿躁,容水兒慢慢道來。”
剎那之間,整個一樓的大廳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水兒,高高地豎起了耳朵,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水兒也不賣關子,輕聲解釋道:“因爲這一次來參加文會的學子太多,如果每個人都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話,恐怕一夜的時間也是不夠的,而且想必大家最關心的,也不是此次文會,而是文會之後由柳施施小姐親自彈奏的琴音,所以……”
“這一次,我們將會直接選出六人進行對決!”
此言一出,立刻響起一片譁然之聲,在這樓中之人少說也有上百個,如果只從中選得六人的話,豈不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機會?
當下有人焦急地問道:“那請問水兒姑娘,這六人要怎麼選呢?”
衆人紛紛點頭,的確,這纔是最關鍵的問題!
一旦選出之人不能服衆,恐怕任春熙樓背景再深,也會聲名大損!
誰料,水兒卻早有準備,當下開口道:“很簡單,這六人,均由各位推選而出!”
頓了頓,水兒又補充道:“考慮到今日到場的貴客,除了我臨川城中人之外,還有不少鄰城的學子,爲了彰顯公平,也爲了弘揚我臨川學子的文名,所以我春熙樓大當家提議,六人當中,我臨川城與其餘衆城,各佔三個名額!”
水兒的話音剛落,整個大廳便沸騰了,所有臨川學子都以憤怒的目光看向那些外鄉人,本來六個名額就夠少了,還被這些傢伙分去一半,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柳施施小姐來的是我臨川城,你們這些外鄉人也來湊熱鬧是個什麼意思!
尤其是當有人,把這些鄰城之人放話出來要打壓臨川學子的消息傳揚開來的時候,這種羣情激奮之意頓時達到了頂點。
“簡直是大言不慚!難道是欺我臨川城無人嗎!”
“想要見到柳施施小姐的真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模樣!”
人聲鼎沸之中,那些外鄉學子一直保持着沉默,卻不曾想,便在此刻,一個墨色大字卻猛地從人羣中炸開,頓時,萬籟俱寂。
那是一個“靜”字!
下一刻,一道外鄉口音緩緩響起:“真是想不到,難道臨川城中之人就只會逞口舌之利麼?真有本事的話,大可在文會中見真章,到時候孰強孰弱,自有分曉!”
說話間,一個滿臉稚氣的少年從人羣中移步而出,手中握着一支一尺長的墨筆,臉上的輕蔑與鄙夷之意,不露自顯。
空中的“靜”字,泛着深紅色的光芒,如夕陽殘血,肆意挑釁着所有臨川學子的神經,在其之上,一縷足有兩寸有餘的才氣隨風輕揚。
便在此時,那少年再度開口道:“既然水兒姑娘已經立下規矩,那麼不如便由我出任首戰!若是你臨川學子能夠在才氣上超過我的這個字,就算我敗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然而自從神書降世,才氣誕生之後,文人也有了一較高下的評判標準,首先當然是文位,文位越高的文人,實力自然也就越強。
但在如春熙文會這般以切磋爲主的場合中,往往文位較低之人也能獲勝,主要原因是因爲,只要不是正式的文鬥,那麼默認雙方比拼的標準,便不再關乎文位高低,而在於才氣高度!
作品的質量越高,才氣也就越高,這是絕對客觀公正的!
少年說着,目光卻輕輕飄到了牆邊一個陰暗的角落中,在那裡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與此同時,水兒的聲音卻驟然刺破了場間的寂靜,笑着說道:“公子求戰心切,可以理解,但且不妨先聽奴家將話說完。”
伴隨着水兒的聲音,空中的那個“靜”字忽地消失無蹤,場上再度恢復了喧囂之意,杯碟的碰撞聲、粗重的呼吸聲、熙熙攘攘的腳步聲不絕於耳,但卻沒有人再去罵外鄉人,大家都保持了憤怒的沉默。
水兒再道:“歷來春熙文會都是爲了剛獲文位之學子所舉辦,今夜情況特殊,所以條件有所放寬,但凡年紀未滿18歲的少年,均可參與競爭!”
此話一出,頓時響起一片哀嘆之聲,臨川城雖然是個小城,城中實力最強者也不過是侍讀中品的殷無殤而已,但這些年也培養出了不少貢生出來,只不過大多人的年紀都超過了18歲。
可以說,水兒的這一句話,便已經間接淘汰了在場大多數的臨川人!
誰也沒有察覺到,便在水兒話音落下的同時,那執筆少年終於得到了角落處那道陰影的迴應。
那隱藏在陰暗中的人影,輕輕點了點頭。
至此,少年再無顧忌,他笑着對臺上的水兒說道:“敢問水兒姑娘,可還有別的規矩?如果沒有,文會可否開始了?”
水兒心中暗惱,臉上卻笑意連連,深吸了一口氣,柔聲道:“現在奴家宣佈,這一屆的春熙文會,就此開始!”
言罷,水兒再度向衆人微微躬身,走到了舞臺之側,同一時刻,之前那少年已經迫不及待跳到了臺上,冷聲喝道:“方纔我的字已經寫了,敢問,誰敢接戰?”
臺下不少人都躍躍欲試,但念及之前少年的那個“靜”字,從才氣光澤判斷,必然已經達到了文生上品的層次,而兩寸有餘的才氣高度,已經隱隱摸到了“上佳之書”的門檻了!
如此以來,不少人又打起了退堂鼓。
文之百道,不論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文章,都分有極爲嚴苛的等級,比如蘇文當日所作的《登高》乃是傳世之詩,而如今那少年所寫之字,便是可觀之書,只差一點點便能達到上佳。
對應文位九階,文人作品也有九個不同的層次,分別是:入門、可觀、上佳、極嘆、窺形、悟意、超凡、傳世、驚聖!
那少年只是文聖上品,便險些能寫出第三層次的上佳之書,不得不說,他真的有狂妄的資本。
但很可惜的是,今日文會,如這少年般的實力,還是嫩了些。
便在衆人左思右想,商量不出一個合適人選應戰的時候,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其如野牛般壯實的身材,立刻讓他在人羣中如鶴立雞羣一般凸顯出來。
這名壯漢皮膚黝黑,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有眼尖之人已經不禁喊出聲來:“這不是城北鐵匠鋪的金大錘嗎!”
“對啊!大錘今年還未滿18歲,而且已經在前不久晉升爲貢生,對付這種小蝦米,那還不是信手拈來啊!”
“大錘加油啊!我們大夥兒就推選你作爲我們臨川城的代表了!替我們好好教訓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金大錘聞言,略帶靦腆地向各位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復又向一旁的水兒微微拱手,問道:“俺這次本來是來看熱鬧來着,所以身上沒有帶筆墨,但是俺這兒有一幅原本打算送給柳小姐的畫作,不知道可不可以參加評判?”
水兒笑靨如花,輕輕點頭道:“當然可以。”
金大錘嘴角咧得更大了一些,三兩步便跳上臺去,站在那少年旁邊,不得不說,若非在場有人認得金大錘的話,單以他這副體型,就絕不會有人相信他還尚未年滿18,此時臺上兩人相較起來,金大錘就像是一頭大灰熊,而那少年,頂多就是一隻小白兔。
此時的小白兔看着大灰熊,雖然臉上毫無懼色,但也不由心中忐忑,生怕自己贏了之後被這頭笨熊一爪子拍到牆上去,不由得暗暗退了兩步。
金大錘對於少年那複雜的目光全然不知,他一邊傻笑着,一邊從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了一卷畫布,然後小心翼翼將其展開來。
下一刻,霞光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