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文腦中響起的聲音很低很沉,而且顯得有些疲憊,但蘇文仍舊在第一時間便聽出了那是黑龍的聲音。
所以他那雙明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頓了一瞬間。
小黑讓自己不要把它交給院長大人?
爲什麼?
還記得蘇文初時在書院藏書閣拾得龍珠,將其帶回百草院煉藥房的時候,小黑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日小黑忍痛凝出一滴龍血,鑄蘇文完美之身,所提出的要求,便是希望蘇文能夠將它送到茶聖陸羽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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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在那日之後,蘇文還沒來得及兌現承諾,便趕赴翼城大鬧徐家,後又爲了今日的文會苦心研習棋道,所以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陸羽。
直到今日。
可如今小黑竟然突然改變了主意,這卻是爲什麼?
若是仔細想來,蘇文也不難發現,自從他在沐浴龍血醒來之後,小黑便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也沒有催促他實現諾言,再加上如今小黑態度的突變,不由得讓蘇文浮想聯翩。
可是此時的蘇文卻沒有機會追根究底,便聽得主位之上的院長大人笑道:“你們這兩個小傢伙還真是讓我震驚啊,只是,你們怎麼知道我會出手幫你們擦屁股?”
陸羽這副毫無聖者風範的模樣,不禁讓蘇文和禹墨兩人紛紛爲之一愣。
至於兩位半聖和王陽明大學士倒是已經習以爲然了。
想了想,蘇文拱手開口道:“早在知道文戰地點選在文淵苑的時候,我便提前來看過了,自然也發現了兩旁這些新種的錟茶木。”
禹墨也跟着說道:“傳聞錟茶木有一種特殊的功效,便是能混亂人的記憶力,當然。若不是院長大人以聖者之力施爲,恐怕也是無法同時抹去這麼多人的記憶的。”
陸羽挑了挑眉,砸了砸嘴道:“沒想到你小子倒是對茶道也有些研究。”
聽得茶聖誇讚。禹墨並沒有表現出誠惶誠恐之意,而是指了指蘇文。說道:“他在棋道方面的造詣也讓我大開眼界。”
“那你可知道我爲何沒有讓你昏睡過去?”
禹墨淡淡一笑,鎮定自若般答道:“想必茶聖大人有話要讓我傳回崆幽谷吧?”
陸羽點點頭,撇了撇嘴:“知道就好,你回去給斐兆說兩個字,攻守。”
禹墨一愣:“就這兩個字?”
“就這兩個字。至於其他的,若你敢多說一句,就算我不動手,黃老怪也不會放過你的。你可明白?”
禹墨心知陸羽口中的黃老怪是指的棋聖黃龍士,只好苦笑道:“學生知道。”
陸羽滿意地揚了揚下巴,然後說道:“好了,我數三下,他們就會醒過來,只會模糊的記得你們倆大戰了一場,最後以蘇文的險勝結束,所以你們倆再上臺做做樣子吧。”
“是。”
齊聲應了一聲,蘇文和禹墨重新回到了擂臺之上,相對而立。等待着陸羽的口令。
“三!”
陸羽喊出第一個數字,手掌虛擡,但見場中那歪歪扭扭倒下的人羣紛紛直起了身子。於席間坐好,雙目緊閉。
“二!”
一切仿若時光倒流,每個人都做出了昏睡前最後一刻所擺出的姿勢,有的撫掌大笑,有的激動歡呼,有的目瞪口呆,還有的於興奮之中打翻了身前的木桌。
“一!”
隨着陸羽最後一聲輕喝落下,所有人都睜開了雙眼,卻沒有絲毫的迷茫與遲疑。場間的氣氛重新變得火熱起來,充滿了驚呼和喝彩之聲。
與此同時。擂臺上的禹墨目色微沉,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着倒退數步。臉上浮現出片縷落寞,再一次嘆道:“你贏了。”
蘇文拱手而道:“承讓。”
兩人話音落下,兩旁的觀戰席立刻顯露出了截然不同的氣氛。
鴻鳴書院這邊的一衆師生紛紛從席座間站起身來,歡欣鼓舞,而聖佑書院一方則是鴉雀無聲,似乎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片刻之後,康明山才帶頭鼓起掌來,眼中卻難掩苦澀。
便在萬衆掌聲中,蘇文慢步走到禹墨身前,低聲笑道:“演技不錯。”
禹墨懶洋洋地應道:“彼此彼此。”
言畢,蘇文便準備轉身下臺,卻不想竟被蘇文一把拉住了衣角,俯身在他的耳邊說道:“若是生死相搏,死的一定是你。”
蘇文一愣,看着禹墨那雙亮若星輝般的眼睛,搖頭道:“若是單論棋道,那是自然,但你也知道,我最擅長的,可並不是棋道!”
禹墨突然笑了:“如此,那便一個月後再見分曉吧。”
蘇文聞言,瞳孔微縮,驚聲道:“你也要去聖地?”
禹墨嘴角輕輕翹起,似乎對於蘇文的這番反應十分滿意,說道:“那是自然。”
說完,禹墨輕輕拍了拍蘇文的後背,如老友分別,然後復又笑道:“文會結束後,若你想要學棋,可以來找我。”
蘇文輕笑一聲:“你這是屬於資敵嗎?”
禹墨無所謂地揮了揮手,說道:“我只是希望到時候的你不要再如今天這般孱弱,而是有能力與我堂堂正正一戰。”
蘇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了一個字。
“好!”
……
在蘇文下場之後,文會並沒有因此而結束,而是按照之前白劍秋的提議繼續進行,鴻鳴書院衆學子紛紛上前討教聖佑書院棋藝,看似熱鬧,但誰都不知道,如今場間兩位半聖,再加上一個王陽明大學士,三人的心思都已經不在文會上面了。
他們都在思考同樣一個問題。
如果說禹墨身懷龍馬妖魂還能夠歸結於機緣和氣運的話,那麼蘇文手中的那一縷龍魂又作何解釋?
而作爲這一切始作俑者的蘇文,卻彷彿對此渾然不覺,只是在擔心一件事情。
若是等會兒文會結束之後,院長大人來找自己討要龍珠,自己該怎麼辦?給是不給?
念及此處,蘇文便忍不住一陣頭疼,若是在今日之前小黑便跟自己溝通好的話,當時在擂臺之上,他根本就不會讓小黑出手,可如今龍珠的秘密已經暴露了,想要光明正大地拒絕院長大人的要求,對蘇文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你將我帶在身邊,等到了黃鶴樓,對你只有好處!”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蘇文腦中再度響起,他擡眼看了看自己四周的師兄弟,發現除了自己之外,果然沒有其他人能聽到小黑的說話聲,雖然不知道小黑是怎麼做到的,但蘇文還是很快接受了下來。
“以後別這麼一驚一乍的!你剛纔說,能夠幫助我登樓?”
小黑的聲音帶着濃厚的倦意,淡淡道:“我騙你有什麼好處?黃鶴百樓,一樓一傳承,若你有我的幫助,起碼能登上第十樓!”
蘇文心中暗驚,自從親自感受過龍血浴身的好處之後,倒是不覺得小黑是在大言不慚,只是隱隱間覺得這條老奸巨猾的黑龍目的肯定沒這麼單純。
良久之後,蘇文終於點了頭,說道:“那我盡力試試吧,若是院長大人真要從我手上把你搶過去,我可是沒半點辦法的。”
小黑甕聲翁氣地說道:“放心吧,雖然那陸羽看起來是無恥了些,但還不至於搶奪自己學生的文寶,好了,我累了,先睡一會兒……”
說着,小黑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漸漸消失不見,蘇文只好輕輕抿了抿嘴,嘆着氣道:“如此,便再信你一回!”
說話間,場中雙方書院的較量已經漸漸進入了火熱狀態,鴻鳴書院這邊自從蘇文下場之後,就逐步陷入到了被動的局面中,尤其是在論道和對弈階段,幾乎無人能獲勝。
好在文戰階段鴻鳴書院脫離了棋道的束縛,雙方各有輸贏,這才讓場中氣氛不至於太過尷尬。
這般看起來,倒是越來越像是一場盛大的文會了,王陽明雖然貴爲衛國鎮國大學士,但在主持當中卻不失風趣,妙語連珠,雙方書院學子也慢慢變得熱絡起來,頓時讓康明山和幾位鴻鳴書院的院士都大鬆了一口氣。
而此時,一位妙齡少女的出場,更是將文會的氣氛推至了最高氵朝。
因爲她是衛國的大小姐,同時也是各國青年才俊所愛慕的對象,唯有禹墨半躺半臥地靠在木桌前,翻着白眼搖頭道:“真是令人失望啊,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這種小屁孩兒居然也有人喜歡?”
然而,不論禹墨如何不屑,聖佑書院中爭着搶着要做沐夕對手的人仍舊大有人在,便是連聖佑書院新一代的大師兄聶友友也忍不住站起身來,邁步上前。
聶友友的主動請戰,立刻讓衆人的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
畢竟康明山和兩位國手不可能出來跟他爭,而年輕一輩中除了已經出戰過的禹墨,就沒人敢忤逆這位大師兄的意思了,所以不少人都滿臉悻悻然地坐了回去,眼中盡是遺憾之色。
對此,聶友友似做不覺,只是風度翩翩地走到了場中央,對着沐夕微微頷首道:“想必這位就是沐夕妹妹了,不如就讓我們兩人切磋一番如何?”
沐夕背後負着一張比她還要高的木琴,面若冷霜,此時聽着聶友友這番有些調笑意味的話語,頓時眼露不喜,冷聲道:“還請這位師兄自重,畢竟不是誰都有資格稱我爲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