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蘇文等人自然已經明白,先前於眼前急墜落下的“流星雨”,其實便是如今他們身上的那一件件文寶。
至於這些文寶從何而來,又爲什麼會如此湊巧地落在他們身前,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有了這些文寶相助,衆人的底氣便不知不覺足了很多,想必就算真的有魔人入侵,此刻的他們也不至於如一開始那般倉皇。
五人當中,表現得最爲淡然的,當然是蘇文,如今蘇文聖者文心已初成,斷不至於因爲外物而動搖自身信念,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文寶的及時到來,的確在很大程度上,讓衆人的作戰實力提升了數個檔次!
別說是那四件壓箱底的中階文寶,就算是剩下的那數十件品階不高的文寶,若是一齊扔出去用以自爆,也足以活活砸死幾位翰林了。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如蘇文這般的聖心,所以不論是被列入新四大才子候選人的禹墨和孟雲,還是以一字之威令蘇文驚豔不已的紫曦,甚至連表面上平靜自若的五條,其實內心都激動澎湃不已。
還是那個比喻,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在路邊上撿到了一百萬的鉅款,你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
當然是怎麼把這錢給花出去!
現在禹墨幾人心中所想的,便是怎麼用手上的這些文寶把所謂的魔族人給砸趴下!
原本隊伍中那種壓抑的氣氛早就蕩然無存了,此時的五個人慢步于山林間的石階上,就像是於此間觀光的旅人,開始不自覺地欣賞起周遭的風景。
說是欣賞風景,但實際上此時正值黎明前天色最暗的時候,趁着月光。除了能看清腳下的路之外,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只能隱隱間覺得此山地勢微險。兩側崖壁如削,鬆楠牽漫。於朦朧月色之下,彷彿能看出其危聳高峻。
聖言大陸上有很多名山,比如被並稱爲三大險嶺的天棄山、北固山,以及凌侖山,再比如說被世人尊爲天下奇秀的雁蕩山和崆山。
相比起來,如今蘇文等人正在攀爬的這座青山似乎並不算高,也不算雄偉,所以在其他人的眼中。此山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唯有蘇文知道,這座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可惜的是,他知道得稍微晚了一些。
尚未至山頂,一直行於隊伍最前方的紫曦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回身問道:“我們這麼一路走下去,到底是要往哪兒去呢?”
衆人頓時愣住了。
便連蘇文也一時語結,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在黃鶴樓坍塌之前,衆人都只有一個目標,便是不斷悟道。不斷向上攀登,可是,如今黃鶴樓塌了。
那麼接下來在這一個月當中。他們應該做什麼?
之前大夥兒之所以會來到這座青山,是爲了擺脫敵人的追殺,雖然他們至今都不知道敵人到底是誰。可是如今得以文寶護身之後,衆人信心高漲,恨不得與那未知的敵人戰個痛快,那他們爲什麼還要繼續逃下去?
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蘇文開口說道:“或許,我們應該去看看之前我們不曾看過的風景?”
既然提到這個話題,紫曦便不禁好奇道:“這麼說來。蘇文,你在這之前。到底登到了黃鶴樓的多少層?”
這個問題不僅紫曦好奇,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想知道。不過這畢竟涉及到蘇文的隱私,若不是紫曦這般神經大條的人,還真問不出口。
但出乎衆人意料之外的,蘇文對此倒是沒有絲毫保密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聳了聳肩,如實回答道:“四十三層。”
接下來,便是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臉上的震撼之意,甚至比之前看到幾十件文寶的時候還要誇張。
禹墨乾笑了兩聲,說道:“不想說就算了,何必用這種話來搪塞我們?”
蘇文撇了撇嘴,無奈道:“我有必要騙你們嗎?”
於是,又是一片沉默。
紫曦狠狠地嚥了一口唾沫,再一次確定道:“你是說,四十三層?黃鶴樓第四十三層?”
蘇文點點頭,眼中透着無辜之色。
良久之後,倒是一直沉默的五條苦笑了一聲,感嘆道:“果然不愧是人族聖才!”
孟雲的臉上也忍不住閃過一抹黯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世人皆稱我爲詩詞雙輝,但實際上,蘇文你曾以一首悟意之詞《相見歡》,一首超凡之詩《草》,以及傳世之詩《登高》,三登《文以載道》榜單,相比於我,你才更擔得起如此名號!”
不等蘇文開口,孟雲接着道:“誰曾想,如今就算你我二人之文位有一境之別,你也能於黃鶴樓中創造出如此奇蹟,果然不愧是……”
說到這裡,孟雲似乎自知失言,頓時止住了話頭,最終感慨道:“不管怎麼說,今天我算是徹底服了!”
蘇文聞言,頓時滿臉的尷尬,自古文人多相輕,平心而論,如果易地而處,蘇文是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的。
不過如此看來,孟雲之所以自一開始便朝蘇文釋放善意,難道純粹是出自於仰慕或者欽佩?
相較於孟雲,禹墨的話可就沒那麼好聽了,他十分乾脆地罵道:“好你個老奸巨猾的傢伙,居然藏得這麼深!你可別以爲從此之後我就會崇拜你,妄想!不過是一次黃鶴樓而已,有本事咱們到時候去了無字碑再較量較量!”
言罷,禹墨根本不給蘇文聲辯的機會,惡狠狠地一揮胳膊,說道:“算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我們還是回到正題吧,之前你說去看看別的風景,是不是又有什麼瞞着我們?”
蘇文對於禹墨的態度感到又可氣又可笑,只好苦笑道:“我能有什麼瞞着你們的?我只是想着。既然大家都是來黃鶴樓悟道的,如今雖說黃鶴樓意外坍塌了,但或許依舊可以悟道也說不定呢?而且……”
紫曦聽得蘇文此言。頓時眼前一亮,接着道:“而且。現在我們已經沒有登樓的阻礙了!”
這麼一說,大家都明白了,禹墨頓時急聲道:“那還等什麼,咱們直接先去黃鶴樓的頂層看看!”
紫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關鍵是,你知道黃鶴樓的頂層現在落在哪兒了嗎?”
紫曦這句話是對禹墨說的,但說完之後,她卻看向了蘇文。
果不其然,蘇文揉了揉鼻子。笑道:“或許,我知道。”
“不過……”突然,蘇文話音一轉:“不過,我認爲現在並不是悟道的時候,各位千萬別忘了,我們還有一批敵人隱藏在暗中,如果不能早日把他們揪出來,誰敢沉心於悟道之中?”
經過蘇文這麼一番分析,大家都重新有了目標,禹墨斷然而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還跑什麼呢?不如就在這兒守株待兔,先把闖入黃鶴樓的外敵給解決了,再去看別的風景!”
禹墨的這番話頓時得到了衆人的應和。蘇文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也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遂了禹墨之意,乾脆停下了逃亡的腳步。
日漸天明,所有人都一夜未眠,隨時警惕着敵人的襲擊,但偏偏這一夜的後半夜卻顯得無比的平靜,連半個人影都未曾看到,一時之間。這座青山彷彿成爲了被世界所遺忘的角落。
便在這個時候,一向有話直說的紫曦。終於問出了一個誰都不敢提及的問題。
“你們覺得,我們還能出得去嗎?”
蘇文的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幽光。非常肯定地回答道:“既然有人能進得來,自然我們也出得去!”
紫曦似乎將頭壓得更低了一些,低聲再道:“可是,已經整整一夜了。”
是啊,自從黃鶴樓坍塌以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夜了,如此大的動靜,於樓外之人不可能絲毫沒有察覺,尤其是作爲黃鶴樓守護者的黃庭堅黃雙聖,竟然沒有任何反應,這不禁讓樓內如今還倖存的所有十國學子都自心底生出了非常糟糕的預感。
再聯想到旬塵自夜空中所發出的那句警告,難道說,如今黃鶴樓外的世界也發生了意外。
然而,在聽完紫曦的這句話之後,蘇文卻彷彿想到了什麼,然後他猛地站起身來,眼睛越來越亮。
便在紫曦和禹墨等人詫異的目光之下,蘇文舉目仰望山峰,入眼及處,滿目蒼翠,山水林蔭,數座大小不一的山峰連綿而藏,於雲間若隱若現,惹人無限的遐想。
低首俯瞰腳下,在朦朧的水汽淡霧之中,石階如遊絲般漂浮而下,仿若隨風將斷,呼吸減緩,蘇文彷彿聽到了山泉涓涓之聲,嗅到了山花爛漫之香,悠然馳往,流連忘返。
然後蘇文微微啓脣,誦出了一首詩文。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下一刻,金色才氣從天而降,比初升的朝陽更早照亮了這片世界,輕柔地將蘇文包裹於其中,散發出了無比聖潔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
孟雲失聲驚呼:“傳世之詩!”
蘇文立身於才氣光柱之中,鎮定自若,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失望。
還記得當初他以《登高》詩成傳世之時,便曾引得陸三嬌以半聖之尊親臨,此刻,他再一次以一首杜甫的《望嶽》引金色才氣天降,可是,今夕半聖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