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書降世134年間,人族大陸上誕生了很多的未解之謎,更有數之不清的懸案被束之高閣,至今沒有定論。
但其中最令世人難忘的,或者說影響最爲深遠的,只有兩件。
這兩件懸案關乎兩位聖者的名譽,更一舉打破了人族十國近百年之格局,纔有了今日天瀾國一家獨大的局面。
其一,便是在距今四十五年前,樂聖李龜年無故殞落天棄山,至此,衛國勢弱,逐步退出了強國的競爭序列,淪落到書院七國之末。
另外一件懸案,便是在二十一年前,劍聖斷嶽身葬北固山,人族武道就此急速沒落,已經再難與文人抗衡,曾經數一數二的超級強國,武國,也因此大傷元氣,受其餘文道八國聯手壓制而不敢言,如果不是滄瀾皇及時伸出援手,恐怕早就分崩離析了。
這兩件案子,皆關乎聖者威嚴,所以世俗中極少有人知道最後的調查結果到底是什麼。
人們只知道,最後聖域給出的解釋是,兩位聖者皆是被妖族強者所伏擊,爲護佑人類榮光而不幸犧牲的。
這一結論,也被寫入了各國史書之上,供後人研讀。
但也有很多人並不接受這樣的說法,卻是基於一個非常簡單的理由。
因爲聖言大陸上最有權威的聖人,史聖,司馬遷大人,對於此事並沒有一星半點的記錄!
這也不禁讓人懷疑,這兩位聖者的殞落,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面對這樣的質疑。不論是聖域,還是七大書院的院長。亦或者是人族六首,尤其是負責調查這兩大懸案的刑師。都保持了絕對的沉默。
所以就連樂聖後人、劍聖衆弟子,都不曾知道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樣的。
但作爲鴻鳴書院院長,如今衛國唯一的聖者,茶聖陸羽,所知道的東西,卻是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比如他就很清楚,其實這兩件懸案,都出現了魔族人的影子,所以聖域更傾向於認爲這兩件案子都是魔族人的手筆!
可如果只有魔族人的話。那麼他們是怎麼瞞過衆聖耳目,悄無聲息潛入人族疆域,又在功成後全身而退的?
所以不論是聖域,還是以刑師爲首的其餘聖者,都推斷出,在這兩場戰役中,一定有人類的叛徒和姦細!
對此,陸羽同樣知道,在這兩大驚天血案當中。其實早就有了非常明確的嫌疑人!
兩件懸案,總共有三個嫌疑人,而這三個人,無一例外。都是人類!
其中天棄山一役,嫌疑最大的兩個人,一個是天瀾國的徐秋亂。徐大將軍,另外一個。則是來自濟國蘇家的蘇黎!
而北固山血案的嫌疑人,卻是亞聖燕北!
然而。在經過刑師的逐一刑訊、甄別,以及後續調查之後,卻反而證明了他們的清白之身,所以這三人,也成爲了這百年間,僅存的,能夠從刑師的那座石樓中活着走出來的人。
但與此同時,兩件迷案也就此走到了盡頭,就此被塵封,再不見天日。
可誰曾想,在四十五年之後,一位叫做蒼厲的天瀾國考生,竟然當衆對濟國蘇家提出了控訴!
如果他還活着,別說是刑師,就算是聖裁院,也一定有辦法從他的口中撬出真相。
可惜的是,他死了,而且是死在了朝暉書院學生,安七夜的手中!
安七夜並不是濟國人,而是遼國人,但世人皆知,他是竹聖蘇轍最欣賞的學生,因爲其過目不忘的本事,使他在朝暉書院,乃至於濟國上下都有不小的聲望。
所以,安七夜的這番舉動,自然就在一定程度上,表示了濟國蘇家的意思。
更關鍵的是,當安七夜當衆殺死蒼厲之後,竟然也悍然選擇了自盡,如此一來,便將他出手的目的,帶下了地獄。
所以在近半月之前,當濟國大軍千里迢迢來到衛國關外的時候,攔住他們的,不是滄瀾皇所率領的三國聯軍,而是茶聖陸羽。
人族內戰,聖者不得插手,但他可以拒絕濟國衆軍士入境,哪怕對方是打着前來援助的旗號。
陸羽,不相信蘇家。
或者更準確地說,他不相信面前的這個老人。
能夠有資格站在陸羽身前,與其平等對話的,只有朝暉書院的院長,竹聖蘇轍。
相比於陸羽那一身髒兮兮的長袍,蓬亂的長髮,蘇轍的穿着打扮則無疑顯得要講究得多,青絲鍛袍、游龍赤靴,不曾戴冠,卻以翠綠玉簪束髮,看起來自有一番出塵之意。
濟國大軍早在近半月之前就已經來到了衛境五里之內,卻被茶聖所阻,只能就地駐紮了下來,而蘇轍則是今天才剛剛到的,在這之前,他一直在爲另外一事忙碌着。
原本在蘇轍的預計當中,濟國衆將士此行本不應受到任何延阻纔對,因爲他已經將那一紙婚書送入了翼城皇宮,表達了自己的誠意。
卻沒想到,陸羽竟然寧願相信那蒼厲的臨死一言,也不相信濟國的善意!
蘇轍不明白這是爲什麼,所以他要親自來問一問。
“陸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當年那件事情,刑師不是早就得出結論了嗎?莫非你懷疑我蘇家還有本事脅迫刑師作僞不成?”
陸羽撇了撇嘴,輕哼了一聲:“少跟我套近乎,刑師會不會有所遺漏我不知道,但我卻敢肯定,天棄山一役,你蘇家絕對脫不了干係!”
“噢?陸兄何來此言?難道你真的相信那個無妄小兒的話?別忘了,他可是天瀾人!”
蘇轍輕輕挑眉,直接將蒼厲的身份擺到了檯面上。
誰曾想。聽到這裡,陸羽卻笑了:“蒼厲?他算哪根蔥?老子今天給你交個底。就算沒有他那番話,我也不會讓你們舉兵進入我衛國!”
“爲什麼!”
蘇轍不明白。此次他的確是抱着善意而來,爲什麼陸羽就如此冥頑不靈呢?
“哼!爲什麼?你難道不知道爲什麼?蘇黎是個好孩子,可惜他生在了你們蘇家,又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所以他甘願自縛於我衛國終其壽,你說這是爲什麼!”
說到這裡,陸羽不禁提高了聲音,近乎怒吼般說道:“他是爲了懺悔!爲了恕罪!而你們這些老傢伙呢?看起來一個個道貌岸然,滿嘴的仁義道德。背後卻是兩面三刀,做錯了事情,連認都不敢認,除了蘇黎,你蘇家都是些孬種!”
聽到這裡,蘇轍神色微暗,卻只是輕輕嘆道:“陸兄,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那句話。我蘇家與樂聖之死,沒有半點關係!”
陸羽氣急反笑:“好,好,這麼多年了。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麼嗎?就是這副僞君子的樣子,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噁心。”
蘇轍沉默了片刻,沒有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轉而說道:“陸兄,我知道你心裡面對我蘇家有誤會。可這些天,你應該已經看到我的誠意了。”
“誠意?”陸羽冷笑一聲。隨即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說道:“你所謂的誠意,就是這張婚書?”
蘇轍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當然。”
“我呸!見過不要臉的,還真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你如果想把那小子帶走就直說,何必搞這種把戲?還是說,其實你心裡面也沒底,他會不會跟你們回去,認祖歸宗?”
陸羽的這番話可謂極盡尖酸刻薄之意,不管怎麼聽,都不應該是一位聖者所言,不過蘇轍的臉上卻不曾出現絲毫的羞惱之意,他只是淡淡搖了搖頭。
“陸兄,你又誤會了,如果我沒有誠意的話,又何必多此一舉?只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想來他是一定不會拒絕的,但我很清楚,他對你們很重要,對這場戰爭很重要,所以我才特意繞了這麼個大圈子。”
這一次,陸羽卻是難得地保持了沉默,因爲至少蘇轍的後半句話沒有說錯,他無法反駁。
頓了頓,蘇轍接着勸道:“我向你保證,此事若成,至少在未來十年之內,我不會將他的身份公告天下,如此一來,便當於是我濟國與你衛國聯姻,於內戰之中,我國衆將士,又怎會倒戈相向?”
最後,蘇轍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了一絲明媚的笑意:“而且,難道你不認爲,我族之聖才與聖女的結合,將會成爲當世間最大的一樁美談嗎?”
聽到這裡,陸羽不禁微諷道:“聖女?你野心倒是不小。”
“不。”蘇轍搖搖頭:“這不是我的野心,而是聖域的野心,說起來,此事,君上倒是欠了他一個人情,如果不是因爲他那一紙答卷,恐怕現在婉兒還在聖宮之內。”
能夠被蘇轍稱爲君上的,當然只有當今濟國的國君,唐世安。
陸羽默然,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蘇文在聯考上的那張考卷,但他同樣是有權利得知蘇文那最後一道題答案的人。
那寥寥十數個字,其實是在告訴聖域,告訴全天下,聖言大陸之所以會百年無聖,或許只是因爲兩個看似非常簡單而淺顯的原因。
但實際上,想要做到這一點,卻是無比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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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和信仰的力量嗎……”陸羽喃喃而道,慢慢擡起了頭,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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