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孟老師,你這次準備的獎勵到底是什麼?”蘇薇忽然問道。
蘇薇已經說過了自己早就對體育運動感到了無聊,而這次卻特意參加了跳繩比賽……難道說就是爲了想得到我的獎勵?
蘇薇見我沒說話,解釋道:“我之前說過了,註定好的結果沒什麼期待感,不過孟老師你準備的禮物倒是令我猜不到,所以是因爲這個我才參加跳繩比賽的,並不是想要你的獎勵。”
我呵呵一笑:“是是,你只是猜不到我的獎勵才參加比賽,而不是想要我的獎勵。”
我和蘇薇葉好,三人一邊聊一邊走,沒一會兒竟又走回了剛纔曹雅露踢毽子比賽的場地。
“二百三十一!二百三十二!……好厲害,現在都還能堅持。”
聽見喧嚷的聲音,我心裡一動,不禁轉頭望去。
沒想到曹雅露竟然還在踢毽子,圍觀的人羣越來越多,但曹雅露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了踢毽子中,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表現有多麼驚世駭俗。
“……真是厲害啊,沒想到曹雅露到現在都還在踢毽子。”我喃喃道。
身旁的葉好有些不以爲然地說着:“哼,踢毽子不過是弱者的項目。”
我搖了搖頭,只要是競技的項目,能成爲第一名,就沒有弱者可言。
曹雅露的汗珠從她白嫩的下巴處,不斷滴落在地上,雙鬢也早已被汗水浸溼,饒是如此,她的動作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減慢,仍和我離開時表現的一模一樣。
連蘇薇都不禁對曹雅露微微凝目起來。
我看着還在努力堅持的曹雅露,不知站了多久,流逝的時間,似乎隨着她的汗珠一點點緩慢流動。終於,伴隨着周圍羣衆又是驚歎又是可惜的呼聲,曹雅露終於沒能堅持住,“哎呀”一聲,左腿和右腿沒能掌握好平衡,就像被自己絆倒了一般,跌倒在地。
裁判盡職盡責地報着成績道:“三百一十七!五年一班曹雅露的最終成績是三百一十七,本次踢毽子比賽的冠軍!”
“班長,你沒事吧?”
我一見曹雅露跌倒,便連忙擠進去將她扶起來。
曹雅露似乎還沒能從比賽的狀態出來,先是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孟老師?”
“能站起來嗎?”
我扶着曹雅露的肩膀,將她慢慢扶起身。
“嘶——好疼。”
曹雅露皺緊眉頭,整個臉蛋都糾結了起來。
我蹲下身子,讓曹雅露撐着我的肩膀保持平衡,然後輕輕捏了下她剛纔跌倒的那隻穿着白色襪子的小腳。
“啊疼疼疼!……孟老師,好疼!”
“對不起對不起,老師不是故意的,”我連忙道歉,然後問道,“是扭傷了嗎?”
我擡頭看去,曹雅露雙眼已經霧濛濛,看起來剛纔檢查扭傷時,確實不小心將她弄疼了。
“嗯。”曹雅露看起來委屈巴巴的樣子,卻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我當即轉頭朝身後叫道:“葉好,還在那杵着幹嘛呢,還不快來幫助一下班上的同學。”
葉好雙手插在褲帶裡,懶懶散散地走了過來。
“不就是腳崴了嘛,多大的事,”葉好瞥了眼曹雅露的腳,說道,“怎麼啦,老孟,你叫我來幹嘛?”
我慢慢站起身,右手將曹雅露撐着我肩膀的手扶穩,說道:“腳崴了,可不是什麼小事,再說了,人家剛剛爲我們班級爭得了榮耀,身爲同學,而且同爲班上的班幹部,難道不該互相幫忙嗎?”
“切。”葉好只是揪了揪自己的頭髮,道,“吶,要我幹嘛?”
我想了想道:“反正你今天沒有參加運動會吧?把班長背到醫務室裡去看看,休息休息。”
“什麼?要我揹她!”葉好咋咋呼呼地叫道,“我纔不幹。”
我眉頭一挑,說道:“怎麼了?我說了都不聽,你這丫頭這麼快就忘了昨天是誰把你揹回家啦?還要給你唱搖籃曲,哼。”
“……好吧。”葉好似乎回憶起了昨天的事,扭捏了一下,也就答應了。
她彎下身子,雙手向後,頭也不回地悶聲悶氣道:“上來吧。”
曹雅露看了我一眼,目光好似還要徵得我同意一般。
“去啊,班長,這傢伙要是敢半路把你給丟了,就來告訴老師,看我不好好地懲罰她。”
“喂,老孟!我在你心中原來就是這種人嗎!”葉好在前面叫着。
“那個……孟老師,你的手還沒放……”曹雅露臉上因剛纔破紀錄的踢毽運動還沒消褪的紅暈,變得越加紅了,聲音越說越小。
“哦哦。”我連忙放開還扶着曹雅露的手,囑託她道,“好好在醫務室裡休息休息,即使是運動會,也不要太過拼命啦,注意身體!”
“嗯。”
眼見的葉好揹着曹雅露離去,那方向確實也是醫務室,我便放下心來。
突然,我感覺腰間被什麼東西給戳了一下。
轉身低頭一瞧,原來是蘇薇,她剛纔不知去了何處,再回來時,手中已經如往常般多了一本厚厚的書籍。
“昨天誰背葉好回家了?還唱搖籃曲?”蘇薇淡淡地問道。
我摸着後腦勺尷尬地笑道:“還能有誰,只有我這個盡職盡責的老師了唄。”
話說這丫頭,這副語氣是在和我這個老師說話的嗎?
然而蘇薇聽完我的話,立馬將書打開,擋住自己的臉,只露出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聲音低不可聞地從厚厚的書本里傳出來:“噫……變態。”
什麼跟什麼啊!我盡職盡責地呵護班上每一個同學,這個樣子在別人看來竟是變態?話說,小小年紀的蘇薇,知道什麼是變態麼?
爲了掩飾尷尬,我想起了蘇薇之前對我說她對獎勵的看法,心中不由一笑,有些想要打趣她,於是說道:“蘇薇同學啊,你看過這麼多的書,知道有一種理論嗎?”
“什麼理論?”果然,蘇薇被我的話轉移了注意力,饒有興致地問道,似乎覺得我知道的理論,她都不會感到意外一樣。
“在運動會上,假定班上同學能夠得到名次的情況下,身爲班主任的我將會承諾給同學們一個獎勵,但是在運動會結束前,他們是無法得知我給他們的獎勵究竟是什麼,也就是說這時獎勵處在無人知曉的狀態下,這種理論呢,學術上將它稱爲,薛定諤的獎勵。”
我自己說着都快忍不住笑,然後問蘇薇道:“你聽過這個理論嗎?”
“這是什麼理論?”蘇薇的表情有些糾結,說道,“我從來沒有聽過。”
我一邊悄悄邁着步子,一邊說:“也就是說,老師根本沒有準備什麼獎勵,哈哈!”
我說完後,立馬就跑開,腦中已經設想出了蘇薇氣急敗壞的樣子。這丫頭口是心非地說着好奇我準備的獎勵是什麼,分明是期待着拿下名次後,收到獎勵,可實際上,我卻根本沒有準備過什麼獎勵,不知道被我這樣戲弄後,她會不會生氣?
對於蘇薇這樣早慧的女生,作爲老師,我甚至連她生氣的樣子也沒有見過,似乎她一直就那般淡然,這樣一想,對於自己作弄學生的罪惡感降低不少,取而代之地竟微微有些成就感。
我這樣想着,回頭一看,但設想中蘇薇那生氣的模樣並沒有浮現,相反,她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已經開始安靜地捧着書看。在喧囂的操場上,這是獨一無二的風景。與周圍學生是如此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