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這就是你的家嗎？”若依東張西望地看着。
然而陸錦棉卻回道：“不是，只是爸爸媽媽在這裡工作。”
“哦。”若依點了點頭。
陸錦棉笑着說道：“大白天到家裡去可是見不到我爸媽的，他們會很忙。”
我皺了皺眉道：“連你昨晚連夜出走這麼緊急的事情，你的爸媽第二天也會來上班？”
“他們很忙的。”陸錦棉重複了剛纔這句話，看着我說道，“大人們不都這樣麼？”
若依卻道：“纔不呢！papa就不這樣。”
這次換陸錦棉“哦”了一聲，嗓子略有些低沉地說道：“總之……從小到大，爸爸媽媽們總是這樣，所以他們才一直教導着我，身爲孩子，千萬不要給大人們找麻煩，白日裡他們忙工作已經夠累了，如果回來還要面對孩子的無理取鬧，那就太不懂事了。”
若依皺着眉頭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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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道：“所以，當你和他們說你的想法時，你的大人就是用這個理由拒絕了你吧。”
陸錦棉點了點頭：“其實我也不想和他們添麻煩的，我和他們說了，只要給我必要的旅程費，我自己一個人是可以的，真的。”
若依驚歎道：“哇綿綿，你還打算一個人出門去參加比賽嗎？”
陸錦棉輕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嗎？記得小時候，因爲爸媽都要出差的緣故，他們經常帶着我在外面住酒店呢，他們在外面工作的時候，我一個人就在酒店裡看電視或者雜誌，消磨時間。所以出遠門，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
“你真厲害……”若依嘴上嘆道
你真可憐……我心裡嘆道，唉。
“放心，陸錦棉同學，我一定會幫你說服你的家長的！”我向着陸錦棉打氣道。
但陸錦棉並沒有被我所激勵，反而冷靜地說道：“這是不現實的……無論怎樣說，想要改變一個人的觀念還是太難了。”
我不禁愕然，沒想到陸錦棉小小年紀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陸錦棉看見了我愕然的表情，聳了聳肩道：“能夠明白這樣的道理很正常吧？就是因爲明白了改變大人們的想法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一直很‘聽話懂事’呀？”
雖然陸錦棉說的很輕鬆，但這其中經歷了多少身不由己，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吧，在這一瞬間，我忽然覺得，讓孩子“聽話懂事”實在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老師收回我剛纔的話，我一定會帶你去參加比賽的。”
若依拍着巴掌笑道：“好耶！太好了！papa雖然經常不靠譜，但作出的承諾總還是會信守的，綿綿，咱們可以去參加比賽了！”
我腦門一黑，忍不住問道若依：“是人家陸錦棉去，若依你跟着參什麼熱鬧？”
若依歪了歪頭道：“誒？綿綿不是說改變她大人的想法不可能麼？那papa又答應了綿綿，那麼唯一可行的辦法，不就是你帶她去比賽了嗎？既然如此，那若依肯定也要跟着去呀！”
……好有道理，我竟然無法反駁。
事實上，過程還真如若依所說，當我在辦公室裡打擾百忙之中抽出空閒的陸錦棉的父母時，他們甚至沒有關心昨晚陸錦棉的消失，只是很驚訝地看着陸錦棉：“錦棉，你怎麼來着了？”
陸錦棉深吸一口氣道：“爸爸媽媽，我有件事想對你們說。”
陸爸眉頭一皺，坐在辦公桌後面一動不動，而是看着自己面前堆積着的資料，說道：“爸爸現在很忙，乖，有什麼事等我晚上下班後告訴我，聽話啊。”
陸媽跟着附和道：“沒錯，錦棉啊，最近爸媽都有些忙，這裡有些錢，你先拿着去買點零食吃。”
好吧，看來陸錦棉的父母純粹把陸錦棉此次來的目的當做要零花錢了。
陸錦棉推開陸媽的手，說道：“媽媽，我來不是因爲零花錢的事情打擾你們的，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給你說。”
陸爸一邊處理着資料，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道：“你指的是昨天你說的那件事吧？爸爸不是和你說過麼，外面的環境很亂的，而且只是電視臺上播出的節目，這些節目就是播出來給你們看的，根本就是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錦棉，好好在家做作業，暑假抽空，等爸爸有假期後，帶你去三亞玩，好嗎？”
陸錦棉咬了咬嘴脣，少見地向她的父母說出了“不”字。
陸爸陸媽同時停下手中的事情，擡眼看向陸錦棉：“你、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呢？爸爸媽媽最近是真的很忙，沒時間陪你參加什麼選秀節目，再說了，爸媽不讓你去，不也是爲了你好嗎？你年紀還小，就算真的對這方面感興趣，等你長大了，再懂事成熟一些，你想做什麼，爸媽都不會阻攔你。”
陸錦棉明顯年紀有些小，儘管比起若依來說，要顯得成熟早慧，但經過她父母的幾句勸後，明顯產生了動搖。
“排進人生前十的謊言：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想做什麼，爸媽都不會管你。”我淡淡地說道，“我想，身爲父母的二位肯定從小也聽過自己的父母這樣和你說過。”
“你……你是誰？”陸爸陸媽終於把忽視已久的我給發現了。
倒是若依忍不住插嘴問道：“排進人生前十的謊言？這是什麼呀？還有其他的嗎，papa。”
我笑着點頭道：“當然還有，再比如：壓歲錢先給爸爸媽媽幫你存着，等你以後有需要，再來找爸爸媽媽要……還有如努力讀書，只要考上好學校，纔會有個美好的未來等等……向兩位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陸錦棉的班主任，你們不認識我的原因很簡單，因爲你們已經錯過了陸錦棉同學的兩次家長會，並且每次開學報名也是陸錦棉同學一人來的。”
陸爸陸媽面面相覷，陸爸終於站起來，伸手示意道：“原來是錦棉的班主任老師，對不起，我這辦公桌你也看見了，實在是太忙了，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見面……”
我又笑了下，說道：“恕我冒昧，陸先生這麼忙碌的原因是爲了什麼呢？”
陸錦棉的父親明顯被我這個問題問耳朵一愣。
我指向若依，說道：“這也是我的女兒，正巧，我女兒和陸錦棉同班。”
見場面有些尷尬，陸錦棉的母親連忙接過話題：“那還真是巧，錦棉呀，可要好好和人家做朋友喲。”
若依嘻嘻笑道：“我和綿綿早就是朋友啦。”
我說道：“作爲父親，我很清楚陸先生如此忙碌的緣故，說白了，咱們努力的原因，還不是爲了讓自己的女兒能夠有更好的生活，還不都是爲了家人。”
陸錦棉的父親終於從愣住的狀態恢復過來，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照啊！這話說的真是對極了！你說我忙忙碌碌的圖個啥？這人生已經快過去一半，還不就是爲了自己的孩子能夠有個更好的未來？”
陸錦棉聽見這番話，不由感動地叫道：“爸爸……”
我立即說道：“既然陸先生努力工作是爲了自己的女兒，可是現在怎麼就本末倒置了呢？工作是爲了賺錢，而賺錢是爲了自己的女兒，現在卻又因爲工作而忽視了陸錦棉，這樣做難道真的對嗎？”
陸爸聽了我的話後，又愣住了。
陸媽嘆道：“唉，老師說的話我們又何嘗不明白呢？對了，還沒請教……老師貴姓？”
“哦哦，”我連忙說道，“免貴姓孟。”
“唉，孟老師，”陸媽環視了一下辦公室的環境，嘆道，“我們也想抽時間陪自己的女兒，但是現在工作這麼忙，我們也身不由己呀。”
陸錦棉再次感動地叫了一聲：“媽媽……”
陸媽也動情道：“錦棉……是爸媽太忙了，真的對不起你……”
陸錦棉搖頭道：“不是，是女兒沒有考慮到你們的感受……”
陸爸又從呆愣的狀態中恢復，目光愧疚地看向陸錦棉：“對不起了，女兒……”
“等等！”我連忙叫道，“既然你們已經看清楚了自己的問題所在，所以，陸先生，你們不應該將自己忙碌所造成的後果，拋給陸錦棉同學一個人承擔，她也是一個孩子，就算再怎麼懂事，再怎麼聽話，她也只是個孩子，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有自己想追求的東西，身爲家長的我們，不應該對此一味的忽視，乃至於蠻橫的拒絕，不是嗎？”
陸爸陸媽沉默半晌，看向陸錦棉：“所以……女兒，你還是要去參加這個選修節目嗎？”
陸媽用有些哀求的意味說道：“錦棉，你今天也來爸爸媽媽的辦公室看了，肯定也知道平時爸媽的工作有多忙碌，你多體諒體諒爸媽好不好？”
陸錦棉忽然笑了起來，用力地點頭道：“好！”
陸爸陸媽表情一喜，互相對視一眼，連忙說道：“那真是太好了！錦棉，你今晚想吃什麼，媽媽回家給你做！”
若依着急地抓住陸錦棉的手說道：“綿綿，你說什麼呢！參加比賽不是你的夢想嗎？”
我按住若依的腦袋，低聲道：“別吵。”
然後靜靜地看着陸錦棉……一家子的表演。
只見陸錦棉堅決地搖了搖頭道：“媽媽，既然我體諒了你們，那你們也能夠體諒我嗎？”
陸媽愕然地看向陸錦棉，好像不認識這個女兒一樣，陸爸忍不住提高音量道：“錦棉，就算這樣，你也還是不聽我們的話，要去參加那什麼比賽嗎？你也看見了，爸媽是真的沒時間啊！”
陸錦棉輕輕一笑，轉頭看向了我：“所以我纔將孟老師叫來了呀。”
“叫來了孟老師？”陸媽疑惑地看向我。
陸爸忍不住道：“你、你的意思是？”
陸錦棉點了點頭道：“沒錯，孟老師答應了帶我去參加比賽。爸、媽你們沒有時間帶我去，但是我一個人去，你們又擔心我的安全，現在有了孟老師帶我去，總應該可以了吧？”
陸爸陸媽俱都沉默起來，讓我都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準備問我，究竟是不是陸錦棉的班主任。
我提前一步開口道：“正巧，暑假我也沒什麼事，想要帶若依去外地旅遊，如果你們二位放心的話，就有我帶着陸錦棉同學去參加比賽吧。”
“這樣……真的可以嗎？”陸媽猶豫不定地看向陸爸。
陸爸看了自己女兒半晌，才嘆口氣道：“錦棉，你都決定好了嗎？這個比賽，非去不可嗎？”
陸錦棉點頭道：“非去不可。”
“好吧。”陸爸終於點頭道，“既然這樣，那……孟老師，錦棉就要拜託你照顧了。”
“嗯。”我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
陸媽的語氣半是鬆了口氣，半是擔心地說道：“錦棉啊……這、這你獨自離開我們，這讓媽媽怎麼放心啊。”
陸錦棉微笑道：“放心吧媽媽，以前我不也經常跟着你們一起去外地出差嗎？這一次也絕對沒有問題的。”
“那、那……”陸媽忍不住頻頻將眼神看向我。
我只好開口道：“要是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先來看看。”
“啊？”陸媽有些懵。
我進一步解釋道：“我是說，要是你們不放心的話，可以先來中學看看，我就住在中學，裡面住着的老師都認識我。”
陸媽頓時臉色赧然起來，想來也知道了我猜到她的想法。
很明顯，陸媽擔心的不是別的，就是擔心帶着陸錦棉去外地的我。
“這，孟老師……啊這……”陸媽臉色紅了起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反倒是陸爸爽快地說道：“既然如此，孟老師不嫌棄的話，晚上的話我帶着錦棉來叨擾一下。”
我點頭道：“也好。”
解決完這件事後，我便帶着若依離開了這裡，而陸錦棉因爲和她父母還有話說，便留在了辦公室內。
回家的時候，若依忍不住問道：“papa，怎麼若依感覺綿綿的爸媽說話好奇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