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聯繫上了好久不見的陳澤,他聽見我在C大後,二話不說便開車過來。
我看着已經西裝革履,渾身充滿精英氣息的陳澤,心裡止不住的驚訝。反觀自己,在鳳凰村待了四年,心境倒是平靜許多,可似乎一點成長也沒有。
“小禾!”但陳澤一聲熟悉的呼喚,卻是令我感覺剎那間回到了從前。那個誰先回寢室就替誰先打好開水,聽見老師點名趕緊用傳呼機call你的從前。
我微笑着迴應他的呼喚:“好久不見了阿澤。”
陳澤走過來,輕輕給了我肩頭一拳。
“我們偉大光榮的山村支教老師終於捨得回來了啊!”
我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別損我了,倒是你,看你意氣風發的樣子,似乎快要完成了曾經的抱負啊。”
陳澤嘆了口氣,無奈道:“哪裡,還不是跟着家裡的老頭子打打下手。”
我和陳澤坐在校園的長椅上,一聊就是半個小時過去。四年的隔閡如風飄散,兄弟之間的情誼只會隨着時間流逝而越加堅彌。
“我不回鳳凰村了。”我對陳澤說。
“你終於想通了?雖然支教確實是一番必須要有人去做的事業,但……”陳澤猶豫了會,還是接着說,“我也不希望你一直困在那裡。”
“嗯。”我低着聲音回道,但眼眸裡卻閃過鳳凰村裡一個個孩子們的影像,他們單純又堅強的眼神似乎一直看着我。
我撇了下頭。
陳澤振作精神,問我:“小禾,要不和我一起創業吧!怎麼樣?”
我擺擺手:“拉我入夥,到時候還不把你給虧死啊,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安安心心做個教師就足夠了。”
陳澤看起來有些喪氣,但我接着道:“不過我有件事想拜託你,不知道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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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對他緩緩述說了這次我回來的原因,也談起了若依的事情,陳澤聽見這些眉頭緊皺,同樣很不滿伊莉莎的做法。
“這個女人……”陳澤咬牙說道,“當初我就不該讓你們認識……”
“這是她留下的錢,”我拿出銀行卡,轉過話題對陳澤說道,“我想拜託你的那件事就是能不能用這些錢建立一個扶貧基金?”
陳澤聞弦知雅意,回道:“你是爲了鳳凰村的孩子們吧。”
我點點頭。
陳澤伸手取過銀行卡,笑道:“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過,一百萬美金放在眼前,小禾你都不動心麼?哈哈。”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不動心肯定是假的。”
“這樣,其中七十萬我用來建立扶貧基金,剩下三十萬你就用來資助我創業吧,怎麼樣?”
看着陳澤開玩笑的樣子,我假裝不在意地道:“拿去拿去,不過你可一定要將扶貧基金用在村裡的孩子們上啊,這次不辭而別,我真的對不起他們。”
陳澤稍微正經了下:“這點你放心。”不過很快又變回輕鬆的模樣,說:“剩下三十萬我就當你入股我的公司了。”
我知道以陳澤的家世並不在乎這些錢,於是也就任由他了。
“叫什麼名字呢?”
“什麼?”
“這個基金啊,既然是你要建立的,好歹取個名字吧。”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就叫若依基金吧。”
說完後,我歉意地想道:“就當作老師對你們最後的補償吧。”
最後,我也沒有再回過鳳凰村。
回到等待咖啡廳,莫學姐還在和若依有說有笑的聊着,還爲小公主準備了小甜點,興許這能沖淡她心中對於某人離去的傷心吧。
若依一直在左顧右盼,一見我出現,立馬叫了我一聲“papa”。那樣子像害怕我也丟下她不管一般。
我笑着摸了下她金黃色的頭髮,“對不起,papa離開了一會。”
莫學姐在一旁沒好氣地說道:“有我陪在小若依旁邊呢。”
我只是笑笑。
莫學姐看着自己的咖啡廳,此時夕陽溫黃的光芒灑下來,她伸了個懶腰,調侃了下自己的咖啡廳,說道:“等待終於結束了。學弟,祝你有個新的開始!”
新的開始嗎?
我伸手想去牽若依的小手,但她掙了一會沒讓我得逞,對於我的感情恐怕更多的還是不安和陌生吧?
莫學姐大力拍了拍我的背,“別做出一副被打敗的樣子嘛!要是失戀,你不是四年前就失戀了嗎,早該走出陰影了,接下來要學會好好照顧你家的小公主纔對!”
“嗯。”
我看着若依悄悄挪移開的一小步,和我保持着的距離,又看着夕陽將我們的影子重新拉近,若依潔白的公主裙慢慢被光芒浸潤,散發着柔和的光輝,儘管此時的小臉還略顯不安,但我一定會讓她綻再次放出無憂無慮的笑容!
我瞥了眼莫學姐的側臉,夕陽的餘暉灑在她的臉上,再加上她自信的笑容,令我不禁受到她的鼓舞,開口說道:“是啊,我也得向莫學姐學習才行,就像你當初開等待咖啡廳一樣,也是十分地不容易吧。”
莫學姐笑了下,有種往事如風盡皆消散的意味,輕輕道:“是啊,剛開始決定開咖啡廳的時候,我也是遭受了很多挫折呢,不得不努力向別人學習如何經營咖啡廳,還要解決許多難題,不過這些都過去了。”
我起了好奇,問道:“學姐當初是怎樣開的咖啡廳呢?”
“唔,”莫學姐頗爲不好意思地說道,“首先啊,我得一邊學習有關咖啡廳的知識,一邊攢錢……”
“也是,光是房租就不便宜,何況你這裡裝修的那麼好。”我點頭道。
“然後讓我爸支持我的決定……”
呃……我的話語梗了一下,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道,“學姐當初是爲什麼決定開咖啡館的呢?而且還取名等待,當年我還在校園的時候,就有很多同學猜來猜去這其中的緣由。”
“哪有什麼緣由,這不顯得比較文藝嘛。”莫學姐呵呵笑道。
雖然她這樣解釋,我卻感覺莫學姐的笑容似乎帶着一種遺憾。
我牽起若依的手,對她低聲道:“若依,跟papa一起回家吧。”
若依擡起腦袋,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道:“姐姐真的不回來了嗎?”
我不知如何解釋,難道現在就告訴年紀小小的她殘酷的現實嗎?
你一直稱呼姐姐的人其實是你的母親,而且是位殘忍自私,不合格的母親,她丟下了你!難道要我這樣解釋嗎?
“Just wait for the one time. Maybe there will never be the one. But just wait, because it already is your reward.”
忽然,略帶沙啞的嗓音傳來,我轉頭看去,正是嘴角掛着淡淡笑容的莫學姐。
她看着漸漸被染紅的白雲,嘴裡卻對着懵懵懂懂的若依說道:“若依小公主,你知道嗎,我也在等着一個人,等了多少日子,連我也快記不清了。他說他以後要開一家咖啡廳,於是我就爲他不斷學習着有關咖啡的文化,爲以後做準備。後來他才告訴我,那是因爲他愛着的某個女孩喜歡咖啡,那一刻,我突然發覺自己一直做的事情是那麼令自己厭惡。再後來,他和他愛着的女孩畢業後分隔在天涯海角,我還記得最初他們堅守的諾言。但慢慢地,矛盾漸漸在他倆滋生,直到有一天,他對我說:‘小雪,你能借錢讓我去北京嗎,拜託了!’我答應了他,但告訴他我也必須跟着……”
若依雖然聽得半懂不懂,卻也感受到了莫學姐心中蘊藏的悲傷,問道:“後來呢,大姐姐?”
莫學姐喝了口咖啡,淡淡道:“後來他和那個女孩分手了,回到C市,又突聞噩耗,他唯一的親人媽媽也因病去世,卻擔心他的學業一直沒告訴分毫。再後來的一天,他突然來見我,臉上笑的很陽光,很燦爛,還問我是否記得曾經和我約定過開一家咖啡廳。他讓我記得完成約定,自己卻失了約。”
若依攥着小手說:“那個哥哥去哪了?”
莫學姐摸了摸若依金色的頭髮,像是對着若依,也像是對着自己輕輕說道:“這就是等待啊,那個人也許馬上就回來,也許一直都不會回來。”
之後,我帶着小若依走了,臨走時,莫學姐問我去哪。我說當然是回到我長大的地方。
若依走時不斷向莫學姐揮手,“大姐姐,那個他一定會回來的!”
殊不知,莫學姐一邊笑着應是,一邊不着痕跡地擦掉眼角滑過的一滴淚水。
回家的旅途中,我問起若依她之前生活的地方在哪,她的回答七零八落,我最後也只能猜到大概是在美國,而且若依還經常被她帶到各個國家旅行。
我一邊思考着若依的現在和未來,一邊想着怎樣和家裡人解釋。
不過首先的是,我應該先教會若依說中文,否則將她融入我的生活,難度就更大了。
在一搖一晃的車上,我對若依一板一眼地教着若依說中文,首先自然是改正她對我的稱呼。
“papa。”
“不是pa,是爸爸。”
“paba?”
“是baba。”
“ba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