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領偵把那輛車做成通緝令散發出去,讓各個路口的交警時刻注意這輛車。她本來還想着,這輛車應該會棄之不用,反正也不是什麼很貴重的車,沒想到命令才發出去不到半日,交警就在一個路口上攔下了這輛福特車。
這要例行檢查,交警就叫人把那輛車停在路邊,然後讓司機出示身份證和駕照。福特車的司機把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來把身份證和駕照遞上去。他也沒有普通人被交警攔下來盤查時候的那種急躁,並沒有下車來跟交警說好話,請他罰的輕點。這個交警知道白領偵要查這輛車,也知道這輛車可能是犯罪分子的車,所以他並沒有事先擺出一副要扣車的樣子,儘可能地找麻煩拖延時間。他看到這輛車停在紅綠燈下的時候就已經通知了刑偵組派人過來,然後看到那司機搶了時間往前開,他就抓住機會走過去,讓司機以爲是普通的罰款。
交警拿着福特車司機的身份證看了看了看,又盯着那司機看了看,然後又看看身份證。
司機等得有點不耐煩,就催促道:“我說警察同志,您倒是快點啊!趕時間呢!”
交警說:“我知道!不然怎麼燈還沒亮呢你就往前開啊,知不知道違章啦?”
司機聽了只得憋着氣道歉,說“是是是,都是我不對,我這不是着急嗎?”
“你這身份證上的照片怎麼跟你的人不大一樣啊!”交警故意盯着身份證看了很久,然後又看看司機本人,那身份證上是個平頭小夥子,而正開車的司機是個光頭大叔,交警就問:“這是你二十年前照的吧?”
“您就別管這是多少年前照的了,反正這照片上是我,是我本人!”司機拿出一個手伸着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說,“您要開罰單就趕緊的開吧,我這裡真的有事情!”
“你說是你就是你啊?這長得根本就不是一個樣子,你憑什麼說是你啊!”交警也沒跟他客氣,直接拿起電話來就說:“喂?小陳啊,你幫我查查這個身份證號,看是不是真的,啊,我念給你聽,522……”
聽到交警這麼說,司機頓時就火了,但他還是沒下車,只是拍着車門板說:“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什麼警察啊動不動的就亂懷疑人!什麼人吶這是!”
停車的地段不算很擁擠,路過的行人也沒有市中心的人那樣步履急促,他們都很有閒心的,聽到司機大聲嚷嚷,就都停下來看熱鬧。那位交警也沒管,只是打電話,唸完身份證號碼之後,就聽見對方說“是有這個人,這身份證是真的,但是是好幾年前的身份證了。”
交警聽了之後說:“好吧好吧,麻煩你了。”
他把身份證還給那個司機,然後又看他的駕照,拿出罰單來寫,一邊還非常話多地叮囑:“這地方雖然沒市中心那麼擠,但是來來往往很多車的!你看這路邊的行人那麼多,萬一撞到了得了?你說是不是?小心一點嘛!俗話說‘寧停三分不搶一秒’,這話不只是說給行人聽的嘛!對不對?把人家安危當成自己的安危來照顧,咱們道路才和諧嘛是不是……”
也難爲了他像大話西遊裡面的唐僧一樣說了這麼一大堆,寫字的速度比蝸牛還慢,還一邊寫一邊停下來嘮叨。司機被他搞得非常氣惱,但又不能發脾氣,只好不停地用手指敲着車門。好不容易等到交警囉嗦完了,把罰單遞過去,司機一把扯過罰單就踩油門走了。
沒想到還沒走出幾步路,在下一個交警執勤點,這輛車就又被攔下來了。這次司機不幹了,他心裡一邊罵“這還真他媽是禍不單行”,一邊打開車門就走下去。這個司機脾氣還是很暴躁的,只是今天老闆在旁邊,所以他不好意思隨便發脾氣,這次真心是忍不住了,誰想到一下車,就被好幾輛警車給包圍了,那羣人看起來不像是交警,一個身材瘦小的女人從車上走下來,手上拿着一個翻開警察證。
“張先生你好,請問你是這臺車的車主嗎?”那個女人問。
姓張的司機只好點點頭,這臺車確實是登記在他名下的。
那女人又說:“請把身份證拿出來。”
幾臺警車上下來的警察把他們團團圍住,那姓張的司機看到這個陣仗,心裡再大的火也發不出來了,反而有點戰慄。他只好把身份證遞過去。
“警官,您這是什麼意思?我沒看懂。”司機問。
那個瘦小的女人當然就是白領偵,她只是瞄了一眼身份證上面的名字,就直接說:“現在警方懷疑這臺車跟一起殺人案有關,請你跟我們走一趟。車上的人都是什麼人?”
那張姓司機聽到這句也有點慌了,連忙回過頭去看副駕駛上的人,那人給他使了個顏色,司機就吞吞吐吐地說:“是朋……朋友。”
白領偵一本正經地走到副駕駛敲敲窗戶,跟坐在裡面的人說:“那就請你們下車。”
於是副駕駛和後座的幾個人只好下車,一個警察上去開車,那個司機則跟着白領偵坐進警車裡。一行浩浩蕩蕩地往市局開去,留下原本車上的一溜人站在原地。
副駕駛下來的人生的白淨,一雙俊眼,穿着短袖襯衫還打着領帶,不是二虎還是誰?可巧他今天居然開了這臺車出來,也不知是中的什麼邪。天氣炎熱,他剛從空調車裡出來,一冷一熱,汗水直接從前額雨珠一樣地落下來,他也顧不得擦拭。目送那福特車和警車開向遠方。
跟着他下車的一個人在旁邊罵髒話,看到二虎流汗了,趕緊拿出一包紙巾要給他擦汗,被他用手擋開了。他自己從西褲的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來,用一個角去擦拭額頭的汗珠。
那個拿紙巾的人又指揮旁邊一個人說:“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去攔輛出租去啊!”
被指揮的人聽到趕緊一溜煙地跑出去攔車。
二虎站在那裡擦汗,略略地笑了一笑。他以爲白領偵會把自己也一併帶回去問話,沒想到她只帶了一個司機回去。不過也難怪,一般人會想着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所以理所當然地想抓個大頭地回去。但是白領偵很清楚,這些當頭頭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嘴巴像縫了針一樣緊,又像抹了密一樣甜。反而是手下的人不會說話,還容易問出東西來。
“張軍先生,請問你七月三號下午六點到第二天早上七點這段時間,人在哪兒,在幹什麼,有沒有人證物證?”司機剛剛帶回警局,凳子還沒坐燙熱,林傑就來了,開門見山地問他話。
司機並沒有回答。他走得倉促,連二虎哥一聲吩咐都沒聽到,只是他回頭去看到二虎的眼神,大約是讓他什麼也不要說。他囁嚅了一陣,就說:“我也記不清了。”
“喲,張先生記性真是好,還不到半個月呢,這就記不清了?敢情您是天天都醉生夢死,迷糊度日啊!有沒有醉駕過啊?”
“沒……沒有!這個不敢的。”那司機緊張地說。
“那我問你,你是幹什麼工作的?剛剛車上那些人,到底是你的什麼人?”
“我……我就是一開車的,車上那幾個是我朋友,坐我的順風車。”
“哦,這麼說你是開黑車的?”林傑問到這裡,就把手背在背後,邁開步子踱了幾步。
那張軍只能回答“是”,然後就低頭不說話。
林傑轉過身來又問:“有人在一個多月前,看到你的車在西郊外大柳村村口”停過,還接了一個村民上車,有沒有這回事?”
那司機聽的林傑這麼問,趕緊回答“沒有”,愣了一會兒,又說,“這車是我的,但是不是我一個人開。我,我只是偶爾開一開。那天是誰在用的我不清楚啊。”
“你的意思是,車的確在那兒停過,但是不是你開去的是麼?”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那天不是我開的車,所以車去過哪裡,我自己也不知道……”他說這話的語氣很虛。
“你的車你不清楚是誰在開?你會隨便把車借給不認識的人嗎!”
“我……我這車誰都可以開!”
“胡說八道!我還沒聽說過誰家買了車,是任何人都可以開的!你唬誰吶!趕緊老實交代!”
那司機聽到林傑這麼說,趕緊把嘴閉得緊緊的,然後他纔想起來什麼似的說:“警官,我想我有權保持沉默!我,我要等我的律師到場我再說話!”
林傑聽到他這麼一說,啞然失笑,旁邊記錄的警官也跟着笑了。林傑道:“你還有律師?好,很好,我就等你的律師!那委屈您在這兒呆一晚上,等律師來咯。”
他說完竟然真的叫一旁負責記錄的警員別記了,然後搭着那警員的肩膀說,“走,咱哥倆喝兩杯去。”走到門口了還不忘回過頭來看着那司機,眨眨眼,“你就在這兒等你的律師來,到時候我們在講話,這樣好吧?”
林傑一走,這所黑洞洞的屋子就只剩司機一個人了。他看了看牆上那一扇好大的玻璃,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這一張鋁色的桌子,上面立着機械手臂一樣的一盞檯燈。人都走了,就剩他一個人在裡面,點着這一盞檯燈。周圍很黑,又非常安靜,他能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據說有人做過實驗,把一個人至於真空隔離狀態之下,看這個人會有什麼反映,結果是這個人因爲環境實在太安靜,而被自己打噴嚏的聲音嚇死了。
可見安靜的確會讓人產生恐懼。張軍開始感覺到自己錯了,他以爲林傑停止發問,拷問就結束了。然而,拷問的手段怎麼會只有“問”這樣一種?把人關在安靜的房子裡不聞不問,也是一種很厲害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