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出現在市局門口,他身後跟着幾個戴墨鏡的男人。他說他有個小兄弟被警察給抓進來了,他是來保釋的。
白領偵剛剛來上班,就看見二虎那小子穿得整整齊齊,彬彬有禮地往市局走。他在一樓大廳辦理保釋的手續白領偵看到他把一大疊錢放在桌子上。這廝前段時間打暈同事扣留警車的事情還沒跟他算,這時候居然跑來妄圖保釋殺人案的疑兇,白領偵迎面走了過去。
“喲,這不是那誰嗎?叫……叫什麼來着?”白領偵故意裝作想不起來,想要糗他一糗。
二虎嘴角掛着微笑,很有禮貌地說:“在下二虎。”
“哦……二——虎!”時下的年輕人流行網絡術語,這個“二”字包含了“呆”和“傻”的含義,所以白領偵故意強調這個字,以示嘲笑。
那二虎偏偏是氣定神閒,他知道這裡是警局,是白領偵的地盤,在這裡跟她起衝突無疑是以卵擊石,所以他把脾氣收斂得很好,至始至終面帶微笑,多一個字都不肯說。
“我來保釋我那小兄弟,”二虎把他放在桌子上那一沓錢往白領偵身邊慢慢推過去,“白警官,能不能行個方便?”
“二虎老弟真是年少有爲!爲了一個司機,出手就這麼闊綽;要是家人朋友出事,恐怕你更是鞍前馬後,在所不辭吧?”
“白警官此言差矣,小張,他雖說只是我的司機,但是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他被你們抓走的這兩天,我是吃不下又睡不好,所以今天特地過來,想請各位行個方便,讓我保釋我這個兄弟。”
“嘖嘖……”白領偵撓撓頭,“這個可不大容易啊!別說你那這些來了,”她說着用手拍了拍桌上那一沓錢,繼而說:“即使你再拿這樣一沓來,也難。他涉嫌的可是一起殺人分屍案!這種案子我們很難給他保釋的。”
“我那小兄弟,遇到點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人,怎麼會有膽子去殺人呢?白警官抓人也要看對象。我這個兄弟人太好,不管誰借他的車,他都是二話不說就借個人家開了,現在不知道誰開了他的車出去幹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您可不能就這樣把他給關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白領偵的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你的意思是我們警方亂抓人?注意你的言辭!你的那個司機朋友根本就說不出他案發當時在哪兒,也沒有不在場證明,可不是我們冤枉他!”
“我知道,這些我都明白。他可不是沒有不在場證明啊!我,還有我這幾個兄弟,都是他的不在場證明!”二虎遞給白領偵一支菸,被她拒絕了,他就把煙叼在自己嘴上,他身後立刻站出來一個人拿出打火機給他點菸,煙點上了,二虎深深抽了一口,“他那天是跟我們在一起的!”
“哦?這麼奇怪,他自己說他記不得那天他在哪兒幹了些什麼了。”
“不奇怪!他這個小夥子就是愛喝酒嘛,沒事兒跟着兄弟們出去,他就容易喝多,喝多了,自然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記得自己在哪兒,也不記得自己幹了什麼,也不記得把車借給誰了。”二虎解釋着,從桌上撥過來一個菸灰缸,彈彈菸灰。
“這樣……他可是個司機啊,你們讓他這麼喝酒沒問題?對了,你說他和‘兄弟們’去喝酒,既然你知道得這麼清楚,他那天是和哪些兄弟去喝的酒?在哪兒喝的酒?那些兄弟又看沒看見他把車借給誰了?”白領偵毫不鬆懈地追問。
“嗨!誰知道得那麼清楚!這小子反正天天都跟那羣狐朋狗友一起喝酒的!”
“天天喝酒!”白領偵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他的日子過得這麼滋潤啊!”白領偵臉色突然又變得嚴肅,“知道得不清楚可不行,除非有確確實實地不在場證明,證明一個多月前不是他開車去接的人。你最好回去問問他那幫狐朋狗友,到底那天是誰跟他一起喝酒,又在哪兒幹了什麼。否則,想保釋是不能的!”白領偵說着把那一沓錢往二虎身邊一推,轉身就要走。
“別走啊!白警官,白警官……”二虎假意在那兒衝着白領偵的背影叫了半天,等到白領偵走遠了,他就把錢往負責辦保釋手續的那人身邊一推,說:“你先點點,等我去帶幾個‘證人’來,把保釋單給我準備着,我一會兒來簽字。”
那人只是點頭,也不吭聲。這一套程序二虎不知道辦了多少次,熟悉的很,但是偏偏半路殺出個白警官來,他不得不應付。既然人家要求要不在場證明才能保釋,那有什麼難的?直接找上幾個兄弟,讓他們說那天跟小張一起喝酒不就完了?弄個司機出來還這麼麻煩!
二虎剛剛轉身要走,突然聽到樓上傳來一聲槍響!
二虎這個人看起來文弱,其實身手非常敏捷,他聽到槍響的一瞬間,就閃到桌子後面去蹲着,同時眼睛四下張望。一樓的幾個警察也紛紛蹲下,手都按在自己腰間的手槍上。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有人的槍走火了。一聲槍響過後就再無動靜,那些蹲在桌子椅子後面的警察緩緩站了起來,二虎也從桌子後面站起來。
“走火了吧?”一個警察有些猶豫地問。
“可能是吧,”另一個警察說,“上去看看有沒有人受傷。”於是大廳的警察上去了一半,另一邊留在這裡。還好現在是清早,還沒幾個人來警局辦事,不然就麻煩了。
白領偵和林傑當時正在休息室喝水,林傑剛剛去看了審訊室的槍擊案歹徒一眼,打算喝口水再回去審審,沒想到水到嘴邊還沒喝下去,就聽到一聲猛烈的槍響,正是從審訊室傳來!
兩人趕緊扔了杯子,也沒管那灑一地的水,就往審訊室飛奔,林傑三兩步跨到審訊室,發現那歹徒身體朝前趴在桌子上,桌子已經滿是鮮血,熱氣騰騰地流淌着。一顆子彈不偏不倚正中那人腦門,一槍斃命。
白領偵緊隨其後,走到門口,就看到歹徒趴在桌上,血已經流到桌子邊上,正往地上滴。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腳步聲,大家都跑來了,先是七嘴八舌的聲音問林傑是不是手槍走火了,有沒有手上,等跑進來看到面前的這一幕,瞬間大家都安靜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7.17重大槍擊案的嫌犯,就在市警察局的審訊室裡,被人一槍爆了頭了!
鄭長風隨後趕到,大驚失色。整個警局亂成一鍋粥,文員們聚在一起講話,小陳被槍聲嚇得臉色蒼白,她說她進警局這麼久第一次聽見開槍。
鄭長風畢竟還是很老成,他叫大家都閉嘴,這件事不要對外透露一字半句。然後就叫大家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現場由林傑和白領偵來處理。這兩個人也纔回過神來,趕緊四處檢查。
白領偵帶着手套,很用心地到處看。這個審訊室只有一個入口,那就是門。沒有窗戶,只有四個角落各有一個透氣的小窗口,兩分米見方。審訊室隔着一道玻璃,犯人在裡面,常常有技術人員在外面看。
審訊室出來就是休息室,當時林傑和白領偵都在裡面,並沒有看到可疑人物。白領偵走到嫌犯身邊,用心在周圍的地上仔細尋找,果然在血泊裡找到一顆小小的子彈頭。她拿起來一看,是標準的警用手槍所配備的子彈。白領偵又趴在嫌疑犯的頭那裡檢查傷口。
子彈從後腦射進去,從前額穿出,然後再穿入桌子,掉落在地上——這麼說,槍是在一個很高的地方,從上而下,斜着開,所以纔會出現這樣的傷口。當時嫌犯應該是坐着的。他坐着,可能頭是低着的,也有可能他就趴在桌上,畢竟他已經很久沒有睡覺,一定會疲憊,這樣的姿勢要造成這樣的傷口很容易。
白領偵發現嫌疑犯頭頂的傷口附近有燒焦的痕跡,並且傷口有外翻的情況。這說明是在很近的地方開的槍。白領偵想着想着,就拿出自己的槍來,低着頭,把槍儘量往後舉,然後用槍口抵着自己的頭頂,往後腦勺移動。
鄭長風看見他這樣用槍指着自己,嚇了一跳,趕緊過去阻止。
“我想看看人自己能不能造成這樣的傷口。”白領偵說,“應該能的。”
“你覺得是自殺?”林傑問。
“自殺的話,槍在哪兒?我只找到子彈,沒有找到槍,”白領偵不解地說,“這看起來像是有人從後面把他打死了,然後拿着槍逃跑了。”
“別扯淡了,怎麼跑?這兒只有一個出口,我們倆都在對面看着呢,誰進得去?”
白領偵轉着眼珠想,她和林傑幾乎同時想到。林傑也拔出搶來舉着,跑到一個裝資料的櫃子那裡,小心翼翼地把它打開檢查。白領偵到所以能藏人的死角去查看。
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