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現場是一間畫室,因爲警察局的人都去搜山了,屍體還沒被運走。死者倒在長沙發上,身上蓋着一個白單子,那單子上有星星點點的顏料,蘇三想這單子應該是畫室內的東西。這被單隻蓋住了身上的重點部位,腿膝蓋以下都在外面露着,小腿勻稱修長,腳掌圓潤小巧,腳趾甲上塗着紅色。被單下伸出一隻細長潔白的手,手極爲柔美,指甲上鮮紅的蔻丹,像是能滴下血來。
果然這人沒有穿衣服啊。
屋裡有淡淡的酒精味,蘇三看了刀美秀一眼,嗯,這氣味應該是她身上的,自己身上的也說不定,畢竟剛纔也拿酒精棉了。
還有點什麼奇怪的味道?
木頭味?她吸吸鼻子。
季縣長髮現蘇三一直環視四周,急忙問:“蘇小姐發現了什麼?”
哦,在這裡啊,蘇三找到氣味來源,是一個塑料壺,擰開蓋子,滿屋子都是味。
這是松節油的味道。
蘇三想起來了,因爲林淑凝也喜歡油畫,蘇三知道這東西是用來稀釋油畫顏料的。
畫室有這些味道是很正常的樣子。並沒有血腥味,只是有臭味,一股腥臊氣。
果然,屋子裡的人都捂着鼻子。蘇三沒有揭開被單,因爲死者脖頸處的痕跡已經說明她的死因了:她是被勒死的。那腥騷味怕是她被勒住脖子的時候,不住掙扎踢打,集中全部力氣,在死去的那一刻括約肌忽然放鬆,導致失禁了。
忽略脖頸處紫紅的勒痕和臉上的青白色,還真是一個標誌的美人兒,只是如今美人兒光溜溜地倒在這,身下還有屎尿痕跡,狼狽不堪。
死亡啊,真是殘忍,將一切美麗的東西都剝下僞裝,赤裸裸展現在人們面前。蘇三嘆口氣:“嫌犯是那位樑校長?”
季縣長點點頭:“這個女學生是他特招來的,又長期給他做模特,只能將他暫且帶走。我是相信樑校長的,他一個大畫家,在我們這小地方堅持辦學十多年,很了不起的,誰也不想會發生這種事。”
“怎麼這裡沒有法醫?”
蘇三才發現這個現場和以往不同:看不到法醫。
旁邊一個老警察說:“我們這小地方,很少發生什麼命案,去年法醫就辭職了,上面還沒給我們派新人過來。”
看來這是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可是現在沒有法醫怎麼辦呢?屍體還能運到別的地方嗎?
老警察看向蘇三旁邊的刀美秀:“刀醫生,能不能麻煩你幫忙看看?”
刀美秀嚇得躲到蘇三身後,連連擺手說:“我不是醫生,我是護士。我可不敢看死人,太嚇人了。”
老警察爲難地看向季縣長:“這……只能請冷醫生了,可是這可是和樑校長有關啊。”
冷雲是樑校長的妻子,而現在樑校長被帶走等待審問,找冷雲驗屍,這有點說不過去。
“唉,沒辦法了,冷醫生是留學回來的,很有科學精神,只能找她幫忙了。”
蘇三聽明白了,原來本地這許久沒有法醫,有什麼事情都是找冷醫生幫忙的。冷醫生在美國學過醫,很嚴謹,從不忌諱死人。季縣長派人去請冷醫生,蘇三說道:“我們正好也要回醫院不妨同去。”
蘇三跟着老警察回到醫院,羅隱和莫明已經換好衣服,羅隱是一身料子很好的淺灰色西裝,顯然是苗一買的,而莫明則是一身褐色長衫,撐着一副柺杖,看到蘇三的嘲弄的目光,忍不住有點埋怨地看向苗一。蘇三心裡讚歎:軍統中人果然神通廣大,竟然這麼快弄過來一副柺杖。
老警察向冷醫生講明瞭事情經過,冷雲點點頭,依舊是面無表情:“好的我與你同去,樑仲南的事情和我無關,我只從事實出發。”
莫明奇道:“蘇三你可真厲害,走哪哪死人。”
羅隱橫他一眼:“怎麼說話呢?”
“對,怎麼說話呢?”苗一跟着狐假虎威。
“喂,你怎麼說話呢。”莫明的手下看向苗一。
“閉嘴。”冷醫生忽然喊了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冷醫生面無懼色,看了老警察一眼:“好,我們這就走吧。你們幾個,這是醫院不是收容所,請吧。”
“收容所!你說什麼呢臭娘——們。”莫明的手下先炸了。
蘇三橫了他一眼:“好了,咱們走吧,人家醫院還有別的病人呢,大呼小叫像什麼樣子。”
那人還要說話,被莫明捅了一下,恨恨地哼了一聲。
衆人跟着冷醫生一起走出醫院。冷醫生理都沒理他們,跟着老警察就走了。
羅隱看向苗一:“去找住的地方。”
蘇三說道:“不如找季縣長想想辦法,我看他人很好的。”
還沒走遠的老警察回頭說:“說的極是,我們縣長是個好人。我過去和縣長提一嘴,幾位放心吧。”
羅隱從來就沒考慮過錢的事,聞言還能聳聳肩:“聽你的咯。”
苗一則吃驚地看着羅隱:“頭兒,咱們……”他可不想跟着小氣巴拉的蘇小姐住大車店啊,羅隱瞪了他一眼,苗一乖乖地點頭:“呵呵,這個建議好,一切都由縣長安排好了。”
莫明晃晃腦袋,活動一下手臂:“我不管住哪,現在只想大吃一頓,什麼忘川山莊,在那破地方嘴都淡出鳥來了。”
此時天已經黑了,這些人一路奔波,下午只是在縣政府吃了點茶點,聽到莫明的話,才察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圓臉小護士刀美秀非常熱情:“去我家的飯店吃我們傣族菜啊,你們是英雄,我來請客。”
“怎麼能讓你破費呢,莫上校請客。”羅隱伸手做個請的手勢,“護士小姐,你來帶路吧。”
縣城的街道沒有路燈,到了晚上路邊的小販都收了攤子,只兩邊的商鋪還沒有下門板,透出油燈的溫暖亮光。
蘇三很久沒看到這樣的小城風光,只覺得非常親切。羅隱和苗一一直在大城市,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小城,看着一切都很新鮮。只苦了莫明,拄着柺杖,鐺鐺鐺走在石板路上,聲音清脆,聽的他格外沮喪:一瘸一拐的樣子實在太蠢了。
他瞄了羅隱一樣,暗地啐了一口:重色輕友的傢伙,大家總算是共患過難的兄弟,爲了討蘇三歡心,竟然叫人弄來這麼個蠢東西給我用,太過分了。
“到了。我家就在這裡。”
刀美秀指着小街盡頭一處二層小木樓說道。
“不對啊,我們還有個人呢,王媽,我們把王媽忘了!”
蘇三猛然想起將王媽一個人扔到了縣政府,這一天奔波,她孤苦無依的,還沒吃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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