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察局出來蘇三也有些疲憊。最開始的內疚,到現在腦子一團糟,亂七八糟的。她覺得自己要去喝一杯咖啡吃點東西,然後纔能有清晰的思路將稿件整理出來。
阿麥侖公寓有人墜樓身亡,這已經是今天是各報紙追蹤的新聞。蘇三不能怠慢了,否則自己的報社將無法在競爭中立足。
蘇三走進一間咖啡店,要了咖啡和提拉米蘇。剛將筆記本拿出來準備歸納下時間脈絡,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好巧。”門口的鈴聲一響,一個女人走進來,一眼看到蘇三。
“金女士,好久未見了,還好嗎?”
進來的是木蘭劇院的老闆金女士。
木蘭劇院出事後蘇三本以爲生意會一落千丈,卻沒想到這新聞鬧得沸沸揚揚後一些好奇的人特意跑去劇院看節目,還有人專門要體驗一下那個兇座。金女士抓住了人的好奇心理,一再宣傳兇座有危險,不許人坐,還在記者採訪時說正打算將這個座位卸下來,以確保觀衆安全。這麼一宣傳,那些好奇的人又紛紛趁着兇座沒拆下來之前去劇院,金女士特意安排精彩演出吸引人氣,這樣一來,生意反倒好了起來。
“託您的福現在的生意還真不錯。”
金女士笑眯眯坐下,侍者過來問:“女士,你用點什麼?”
“檸檬水吧。”
侍者應聲而去。
金女士撫摸着自己的臉頰:“蘇小姐,你臉色有點發黃,就不要喝咖啡了,對胃也不好,喝點檸檬水,美白呢。”
“我昨晚幾乎沒怎麼睡覺,有點困,喝咖啡提提神。”
金女士聞言,微微往蘇三那邊探着身,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是不是因爲阿麥侖公寓那件事?”
蘇三吃驚極了:“天啊,金女士,你簡直可以去做包打聽了,這件事你都知道。”
金女士掩口一笑:“因爲我也搬到阿麥侖去住了呀。出事後我就想家裡就我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未免太清冷,搬到公寓多好,人氣旺,什麼妖魔鬼怪都找不到我。”
這話說的……怎麼和死去的小翠的境遇有點相似啊。
蘇三問:“金女士,莫非你遇到什麼奇怪的事了?”
“沒有啊,我就是感慨一下。”
金女士的檸檬水送上來了,她輕輕喝着檸檬水,嘴裡感慨着:“這男人啊,剛結婚的那會兒還覺得新鮮,哪個女人不想被人呵護關心呢,日子久了,真是相看兩相厭。每天重複着無趣的日子,只有到了晚間,將華服美裳一股腦的都拎出來,在鏡子前一件件的試着,再畫個美美的妝,耳後噴點香水,對一定要噴在耳後,香氣散發出來後從耳垂一點點撒開去,配着雪白柔長的脖頸,多誘人。”
蘇三聽她講着,有一瞬間的恍惚。這一刻,金女士容光煥發,眼波流轉,像是年輕了十多歲。
金女士見蘇三聽得出神,輕輕一笑,得意地揚着下巴:“這想法多美是吧?可是當你轉過身來看到牀上躺着的那個男人睡的跟死豬一樣,一身汗臭味,打着胡嚕,磨牙,含糊不清地說着夢話,於是俯下身子,盯着他睡着的臉,聽着呼嚕聲,眼看着他氣息漸漸微弱下去,心裡暗喜,不錯眼珠地盯着,就等着他一口氣上不來,可是呀,這眼珠不錯也沒用,他一口氣又上來了,呼嚕聲繼續響起,可能還混着菸草的臭味,酒糟臭氣,臉也是油汪汪的鬍子拉碴。”
金女士嘆口氣:“你說女人到了這份上該怎麼辦呢?鏡子前的美好瞬間被殘酷現實打的粉碎。多傷感,蘇小姐,要是你會怎麼做呢?”
蘇三聽到這裡,只覺得後背像是爬上一條蛇,悄無聲息的一點點吐着芯子往上爬着,渾身也跟着直起雞皮疙瘩,有點毛骨悚然。
金女士看到她神色不對,撲哧一聲笑了,衝着蘇三吹一口氣:“我的好妹妹,眼睛瞪那麼大。好啦,當個笑話聽聽笑笑就完了。”她站起身,對侍者揮揮手將一張鈔票放到桌上,“這位小姐的,算我賬上。”
“哎……金……”蘇三急忙喊她,可是金女士已經開門走出去了。
看着她娉婷的背影,蘇三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忽然想到之前金女士向自己講述張佩佩父女的情景,也許這一切都是她計劃好的吧?她很有心計,將一切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裡,找個合適的機會,和盤托出,然後自己就能獨佔張家的財產。張佩佩這輩子怕是不會從精神病院出來了,張先生十年後服刑期滿誰知道會是什麼情景,人生有着太多的未知。
蘇三匆忙趕回報社,將阿麥侖公寓墜樓案的原原本本寫出來,包括之前張先生找自己講述的夢境。這稿子寫的跌沓起伏,寫完後交給社長,那位年輕的社長看完高興地一拍桌子:“蘇小姐,你真是太厲害了,張永壽墜樓事件,因爲發生在阿麥侖公寓,現在各大報紙爭相報道,我方纔得知你寫這篇報道還有點擔心,怕我們再沒有什麼新意可以挖掘,真想不到你竟然還有這麼精彩的內幕消息!”
這位社長20多歲,姓馬,大名叫做馬萬年。據說也是位小開,拿着家裡的投資做事業的。爲人文藝一些,別人做生意,他搞文化投資。這家報紙規模不大,總登載點奇聞異事,本地的小道消息以及小說連載,偶爾來點散文遊記和詩歌,算是給本地窮文人一個掙錢的機會。
“是那位張先生找到的我,我也是撞大運撞到了,運氣好一些。”
“哈哈,總之還是你蘇小姐名聲在外,否則那張先生怎地不來找我訴苦呢。”
這篇報道蘇三寫了張永壽之前來找自己諮詢的事情,關於他的預知夢,以及羅隱的懷疑隻字不提。現在的蘇三已經完全瞭解破案的程序,文章可以渲染的好看一些,但是破案的關鍵性東西是一點都不能透漏的。
交完稿子,蘇三決定回家去。
剛收拾好東西,辦公室的電話叮鈴鈴響了起來。
“蘇小姐嗎?”
電話那頭是個低沉的男子聲音。
“是。您是哪位?”
“蘇小姐,想不想要點獨家的消息?”
“你有消息賣?關於哪方面的?”
“自然是今天最大的那個新聞。”
“阿麥侖公寓?”
那人語氣低沉,恍惚中給人一種娓娓道來講故事的感覺。
蘇三總覺得這聲音這說話方式似曾相識,急忙追問:“你有張先生墜樓的情報賣?”
可是這時電話忽然掛斷了,嘟嘟嘟的忙音聲傳來。
房間裡很安靜。蘇三看着對面的座位,昨天中午,戴着禮帽和墨鏡的張永壽就坐在這裡,對自己侃侃而談。
侃侃而讀!對,就是這樣的感覺!蘇三握住電話的手,因爲激動而顫抖,她忽然間想起這個聲音這個語氣爲什麼耳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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