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隱帶人趕到時,看到蒼柏蹲在院子一角,鼻青臉腫,顯然被爺叔們修理的很慘。幾個高大漢子坐在一邊盯着他,四個拖着鼻涕的小毛頭圍着蘇三轉。
“你怎麼又擅自行動?”
蘇三有點委屈:“事發突然,若是返回去找你們,估計吳美雲就要遇害了。”
吳美雲在一邊聽到,連連點頭:“是蘇小姐幫我拖延了時間,否則……唉,我是鬼迷心竅還以爲導演找我會有好事嗎,能夠得到好角色,哪想到人家是要我的命啊。”
郭巧巧低着頭一直坐在院子的臺階上,一動也不動,像是個塑像,直到她擡起頭來,羅隱愣了一下問:“她是誰?”
“她是女場記,郭小姐啊。”吳美雲在一邊忍不住用雀躍的語氣說道,“羅探長你一定很奇怪吧,郭小姐怎麼忽然變樣了?”
羅隱聳聳肩道:“不感興趣,你可以不說。”
吳美雲方纔見證了奇蹟,如何肯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嚥下去,急忙喊道:“老天爺,要不說好人有好報呢,郭小姐救了我一命,替我擋了一槍,然後她就忽然那麼一下子變了個人,就像是……”她想了想,語氣中充滿了驚喜,“就像是被人拉扯住臉,重新捏了一遍一般。”
蘇三在一邊不住點頭,吳美雲的形容有點奇怪,但的確是這樣的。
蒼柏聽到吳美雲的話,下意識的往這邊看來,蘇三注意到他看向郭巧巧的眼神非常古怪,有些驚恐又有些厭惡,他是因爲郭巧巧不幫助自己而心生憤恨嗎?
人犯和證人都被帶回警察局。四個拖着鼻涕的小孩都是證人,因爲據他們說是看到這位大姐姐進了院子又被拐子捆起來。
他們四個在做完證後就得到了四份栗子蛋糕,全都笑的見牙不見眼,直接坐在警察局走廊長椅子開心地吃蛋糕。天已經晴了,冬日暖陽從走廊盡頭的玻璃透過來,澄明中能看到空氣中飛舞的小粒塵土,蘇三恍惚間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就在這樣安靜的走廊盡頭的審訊室內,羅隱正在審問蒼柏。
金女士接到蘇三的電話後就匆忙趕了過來,聽蘇三講完大概經過,又聽完吳美雲的大呼小叫後,她簡直要崩潰了,因爲蒼柏和她已經交往大半年了,他雖然這些年有些江郎才盡,但還算是個文藝老青年,和金女士有一些共同話題,交往期間又互相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也算是相處和諧,金女士完全沒想到殺害了三名女一號的竟然是蒼柏這個電影導演。要知道,開這個電影公司,她簡直是投入了全部的財產和精力。
“你爲什麼要做這種事,這樣做是要把我毀掉,讓我徹底破產啊!”她衝進審訊室,一把揪住蒼柏的衣服領子。
蒼柏握住她的手,努力掙脫後整理一下衣角,接着斜眼看她一眼道:“你不說這是個機會嗎?現在整個上海灘都知道你要拍的戲在隨便找個女一號而已嘛。”
“那只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若是女主角不出事,誰會想這種旁門左道,你爲什麼要害我?”
蒼柏看到金女士花容失色,嘴角上翹,微笑着說:“我怎麼捨得害你,難道你忘記了,還是認識我之後才容光煥發越來越年輕的,你就從沒想到這是什麼原因?”
金女士心裡一沉,追問道:“爲什麼?”
“自己去找答案吧,總之,看在你我的往日情份上,我祝你好運。”
金女士如被冰雪,她從蒼柏的眼睛中看到了狡猾惡毒,往日的溫情是絲毫都無。
她踉蹌一下,扶着桌角才站住,蘇三已經跟了進來,從後面扶住她的腰:“阿姐,小心。”
金女士看了面目嚴肅的羅隱一眼,低聲說道:“對不起,打擾了你們工作。”然後轉過身,帶着點毅然決然的味道,蘇三察覺到有些不對頭,急忙看向蒼柏,後者則是抱着肩膀好整以暇。
蘇三讀過一些心理學的書籍,知道一個人抱着肩膀其實是帶有防衛意識,他並沒有像自己表現出來的這般輕鬆。
於是蘇三冷冷地說道:“你不過是紙紮擺出樣子罷了,蒼柏,就算你什麼都不說,郭小姐也會將一切真相都講出來的。”
聽到郭小姐三個字,蒼柏抖了一下,抱着肩膀的手放下交叉在一起,緊緊相握。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她不是巧巧,她是展眉。”
“展眉是誰?”羅隱眉心泛起漣漪。
“陸展眉,是十多年前的著名影星,也是郭小姐的母親。”
蘇三是記者,對滬上一些名人掌故頗有掌握。
“開什麼玩笑,她雖然變了樣子,可卻是光天化日下變化的,怎麼變成一個死去的人?又不是借屍還魂。”負責記錄的苗一諷刺道。
“借屍還魂!對,一定是借屍還魂!”蒼柏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叫道,“我要見玄風大師,只有他才能救我。”
“救你?殺了三個人還指望人救你?算盤打的精刮,幫幫忙哦,勿要當別人是戇大。”苗一呲地一聲笑了。
蒼柏好像壓根聽不到苗一說什麼,不管不顧地大喊大叫,雙臂也向上揮舞,不住重複着:“我要見玄風大師。”
“裝瘋賣傻。”羅隱冷冷地說道,忽然站起身,以極快的速度給了蒼柏一個耳光。
耳光響亮,苗一驚訝地鬆開手中的筆,嘴裡訥訥道:“頭兒……”
蒼柏本來又喊又叫,捱了一個耳光後愣了愣,接着木然地看着四周問:“咦,這裡是……警察局?”
“裝什麼裝,你殺了人當然要在警察局。”苗一冷笑。
“殺了人?我?”蒼柏用力搖頭:“沒有這種事,你們一定搞錯了,我……啊,頭好疼。”說着就抱着頭開始喊疼。
“又開始裝瘋賣傻?你不說,好,現在就請郭巧巧進來和他對質。”羅隱最恨這種胡攪蠻纏的嫌犯。
苗一出去帶郭巧巧過來,蘇三隨他一起走出,看到金女士靠牆坐在長椅上,低着頭,蘇三上前問:“阿姐,你到底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
金女士緩緩擡起頭,衝蘇三笑笑:“沒事。”
蘇三隻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立了起來,因爲金女士臉上籠罩着一層死灰,兩個眼底都是大片的黑,那個樣子簡直不像活人。
這時苗一帶着郭巧巧走過來,金女士指着郭巧巧大叫道:“展眉!”
“展眉是我的母親,我是巧巧。”郭巧巧淡淡說道。
“這怎麼可能,你怎麼能是巧巧,明明是展眉啊!展眉,你簡直和過去一模一樣,竟然一點都沒有老!”
金女士說到老字,忽然抹着自己的臉,然後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
郭巧巧微微搖一下頭,看了金女士一眼才隨着苗一進去了。
蘇三道:“阿姐,你臉色很不好,我送你回家吧。”
說着就去扶金女士的胳膊,金女士卻往後退了一步,看着蘇三面露驚恐,接着又盯向自己的手腕,用力將大衣袖子往下扯了扯說:“不用,我自己能回去,你不還得多瞭解案情嗎?不好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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