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音的確是死了。
在這兩個版本的故事中,她都是死了,被親人吃掉了腦子。
只因爲玄風的那一味藥需要新鮮的熱乎乎的人腦做藥引子。
多麼荒謬,竟然以什麼以形補形爲藉口。
徐老太太盯着蘇三,目光炯炯,蘇三躲避她的目光,她實在不能判斷,到底哪個人說的是真的。雖然徐老太太忽然襲擊了徐太太,但是從徐老太太的立場考慮,她的親生兒子發病殺死了女兒,還吃掉了女兒的腦子,而她竟然被兒子足足將這件事遺忘了二十二年,忽然有一天醒過來,用她的話來說真是咬死她的心都有。雖然兒子死了,但是父債子還,夫債妻還,在老一輩人的思想中也是比較常見。
蘇三從沒有這麼害怕過。
遇到過那麼多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只有這一次讓她感覺無所適從,因爲你不知道兩個人到底是哪一個在說謊。
徐太太和老徐太太,兩個人分別講述的民國十三年五月七日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都是那麼細緻,充滿了細節描寫,這是親歷者纔會知道的東西。
將徐太太從警察局帶到醫院,看到老徐太太的那一刻,她很明顯哆嗦一下,老徐太太則是憤怒地指着她大叫:“還我的女兒!”
“佳音被你吃了,老太婆。”徐太太鎮定下來,目光中充滿了惡意。
“明明是世偉吃的,你怎麼能誣陷我?”
羅隱現在也難以判斷。
請精神科的醫生給老徐太太檢查過了說一切都好。可是如果真是不發病時同常人無異,那還不好檢查出來。
孫媳婦的表情也很說明問題,孫子也沒有發病過,通過檢查孫子去證實誰說的是真話也是不可行的。
婆媳二人到底誰在撒謊呢?羅隱皺着眉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他從沒有這麼爲難過。
不過徐太太和老徐太太的要求倒是一致的,那就是堅持不和對方一起生活。
唯一欣慰的是徐佳音失蹤案可以結案了,雖然是用兩個不同的版本結案。
“你認爲她們誰說的是真話?”
吃飯的時候羅隱問蘇三。
“一開始我是相信徐太太的,因爲徐老太太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讓我很不舒服。”
蘇三心滿意足地吃着紅菜湯,看着那盤紅糊糊的食物,羅隱眉心輕輕跳了一下。
“那麼大歲數的枯槁老人,卻有一雙於精力充沛的眼睛,我就想這個老人可能是精神會極度亢奮,可是在聽到徐太太講述時,我又開始懷疑徐太太,因爲那些細節太真實而她是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懷念和欣賞去描述那些細節,還說蒸好了像是豆腐腦一樣,顫巍巍的非常鮮嫩的樣子。如果不是說徐家有遺傳疾病,我會以爲她瘋了。”
“也許是和瘋狂的人長期生活在一起也會漸漸瘋狂。”羅隱也是充滿了感慨。
“可是這個瘋狂的人到底是徐老太太還是徐家兒子,真是沒法說清了,整件事中只有徐佳音最無辜可憐,不管是被母親殺害還是哥哥殺害,最終都是死了,腦子也被人吃掉,屍體漂流到不知哪裡。真是紅顏薄命啊。”
蘇三想到舊檔案上的徐佳音的照片,那麼一個明眸善睞的美貌女子,竟然以這麼悲慘的方式死去,實在是太可憐了。
“也許上天可憐她的遭遇,讓她順流而下以其他的形式復活也說不定。”
“你說的是郭巧巧?”蘇三笑笑搖頭道,“不可能,她只有二十來歲,怎麼可能是徐佳音復活。”
“可是你不覺得太奇怪嗎?人就算長得相似,怎麼還能有一樣的胎記?”
羅隱的想法非常驚世駭俗,大概是和蘇三相處久了,他這樣一個崇尚科學理性的人竟然也能想到死人復活上去。
“也許人生中真的有許多巧合吧。”
提到郭巧巧,蘇三不免想到金女士,她看看腕間的手錶,小聲道:“吃完飯我必須和你談談金女士的事情,她有些詭異,情況太奇怪了。”
兩個人頭並頭的說話,遠遠看過去很是親密。
這惹怒了剛進門的一個狐裘麗人,只聽着咔咔咔咔,高跟鞋敲打水磨石地面的聲音傳來。羅隱無奈地扶額道:“聽到這種衝鋒陷陣一般的聲音我就知道是羅三小姐駕到。”
蘇三看他苦悶的表情,忍不住抿嘴樂了一下。
這笑在羅三小姐的眼睛裡簡直是對自己權威的挑戰。
羅家前四位小姐是大太太所出,而其中又以這位三小姐性格最堅毅,頗有男子氣概,羅家大太太在生了四個女兒後,看着丈夫將一個又一個小妾迎進門,內心充滿了憤恨,長期壓抑身體很不好,幾年後好不容易生了一個兒子羅隱後就纏綿病榻,因此羅隱從小就是在四位姐姐照料下長大的。這四位姐姐又以這位性格倔強的三小姐爲首,在三小姐看來,自己視若珍寶的弟弟爲了不切實際的所謂理想去做探長,這已經是很委屈的事情,怎麼還能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混在一起?她連小門小戶都不是,背景和來歷都可疑的很,眼見羅隱和蘇三走的越來越近,羅三小姐是如坐鍼氈,漸漸忍不住了。
“三姐,吃過飯沒有?”
羅隱不能再裝看不到,只好站起身,蘇三也點點頭打招呼:“三小姐你好。”
三小姐趾高氣昂地走進來,不待別人請,自顧拉起一張椅子坐下,然後似笑非笑地看看蘇三盤子裡的紅菜湯,又看看蘇三,眼中嘲諷表情非常明顯。
蘇三是個格外敏感的人,自然看出三小姐的嫌棄,她故意笑道:“三小姐吃過飯沒有?若是沒有吃,一起用點,我是真心實意向三小姐推薦這間餐廳的紅菜湯,加點稀奶油搭配酸麪包真是太棒了。”
“酸麪包裡要不要加點酸黃瓜和大蒜香腸啊。”三小姐冷冷地說。
蘇三像是聽不出她話中濃濃的奚落意味一樣,讚歎道:“三小姐說的極是,原來也是同道中人。”
三小姐心道,呸,哪個和你同道。她心知這小丫頭裝傻充楞,好了,還是先從自己弟弟下手吧,於是看向羅隱說道:“下週,你和艾爾莎一起去度假。”
“啊?度假?開什麼玩笑,我忙的要死哪有時間度假。”羅隱又慌忙看向蘇三,發現她表情平靜這才繼續問,“再說,爲什麼是和艾爾莎,我討厭非要將我們捆綁在一起。”
“捆綁?你們又不是螃蟹。”三小姐自認爲自己說個好玩的笑話,一個人格格格笑了幾聲,頗有點花枝亂顫的味道。
羅隱和蘇三則都面無表情一點不覺得這話好笑。‘
三小姐笑完了,轉眼就換上一張嚴肅臉:“這事就說定了,你若不答應和艾爾莎多見面聊聊,爸爸那邊就要安排你相親了,老二老三老四她們一肚子壞水,早早將坑挖好了等你往下跳了,艾爾莎還是個忠厚的孩子,和她相親總比和那些不知道什麼鬼要好。”
三小姐說到這裡還特意去徵求蘇三的意見:“蘇小姐,你說對不對。”
蘇三點點頭:“很對。”
羅隱怒道:“你跟着摻和什麼?有你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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