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光很淡,青崗弄這樣的小弄堂是沒有路燈的,深夜時分,周圍一片沉寂,一點亮光都沒有。
苗一打着手電走在前面,忍不住回頭去看。
蘇三算準了他這是五步一回頭,在他回頭的瞬間用手電對準自己的臉,苗一嚇得哇的一聲大叫,撒腿就要跑。
蘇三格格笑着直起腰來:“是誰說着要抓楊家的鬼來着,就這麼點膽子。”
苗一收住腳,訕笑着往回走:“蘇小姐,人嚇人嚇死人的哇,剛纔真是要把我嚇暈過去。頭兒,你也不管管,蘇小姐嚇唬我。”雖然是黑漆漆的看不仔細臉上表情,苗一還是撇撇嘴,一副委屈樣子。
“嗯,嚇唬你,活該。”羅隱扶着蘇三的胳膊道,“小心點,這石板路有點滑。”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苗一前面去了,苗一跟在後面不住地搖頭,心裡哀嘆重色輕友呀重色輕友。
又走了一段,整條青崗弄就在前面。
不長的弄堂,漆黑一片,沒亮光也沒聲音,至少走在別家弄堂,蘇三還能聞到日常的味道:晚飯的泡飯和蘿蔔條的氣息還沒有消散,人家窗子伸出的煙囪還有煤氣出來,一隻大黃狗從他們身邊走過去,暖烘烘的臭味……這些城市角落的日氣味在深夜裡依然籠罩在人家的弄堂裡,房子周圍,可是這條弄堂裡,乾乾淨淨,什麼味道都沒有。
果然,就如那位老阿婆所言,這裡的人都搬走了,是一條“死”弄堂。
現在三個人已經站在了14號的樓下,苗一用手電向上照照,很安靜,沒有亮光,窗口也沒站着黑色的人影。
“什麼都沒有,那倆巡警一定是看錯了。”
苗一又用手電晃晃周圍,蘇三也舉着手電東照照西照照,忽然她味道一股焦糊的味道,這味道就在自己附近。
蘇三猛然頓住,接着緩緩地轉過身來,因爲她聞到那焦糊的味道就來自自己身後。
羅隱現她的異樣,急忙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問道:“怎麼了?你現了什麼?”
蘇三揮揮手示意他不要動也不要說話,手電朝着地上照下去,赫然在手電光照亮的地方出現一雙黑色的小腳丫!
三個人都看到了,苗一迅捂住嘴巴,他擔心自己會嚇得喊叫出來。
“楊小毛,是你嗎?”蘇三低聲問。
“你認識我?”一個細細小小的聲音。
苗一打着手電看過去,可是上面什麼都看不到,只能隱約看到地上是一雙光着的小腳丫,還連着一截小腿,可是看不到上半邊身子,全都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我怎麼看不到你?”
蘇三問:“我只能看到你的腳。”
“那兩個人帶着槍來的,兇,我怕。”
細細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讓他們往旁邊走走,你出來好不好?”
蘇三此刻是興奮大於害怕,因爲身邊還有羅隱和苗一,他們倆還帶着手槍,她根本一點都不害怕。
“好,你送我回家。回家太晚了姆媽打。”
蘇三揮手示意羅隱和苗一往旁邊走走,羅隱將手按在腰間的槍上,往後退了幾步,苗一學着他的樣子也退了幾步。
手電光下一個大眼睛尖下頜的孩子臉露了出來。
“姐姐,看着我進去,我怕姆媽打。”
小孩指着楊家的門說道。
“姆媽總打你嗎?”
“嗯,總打,有一次我偷偷跟着她去了青山觀,被她現了還有竹條子打我,奶奶和她吵,她連奶奶都打。”
“叔叔呢?她打不打叔叔?”
蘇三蹲下身子,盯着小男孩,楊小毛的身體在黑夜中若隱若現,許是經歷了太多的奇怪事情,此刻蘇三絲毫不覺得害怕,只是心裡有些酸楚,爲楊小毛感道心酸:眼前這個大眼睛尖下頜的小男孩在前年就已經死了。
”打呀,她打奶奶,叔叔護着,就連叔叔也一起打。”
蘇三回頭看了羅隱一眼,心道他分析的果然是對的,劉如玉對楊家人是充滿了戾氣,奇怪的是,這麼討厭楊家人,當初爲什麼要嫁過來做後媽?
小男孩往門口走去,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麼老晚纔回來,儂怎麼不死在外面。”
門吱呀一聲開了,苗一握着槍的手已經是滿手心的汗,他努力想看清開門的是誰,可那人的臉隱藏在黑暗中,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看不清。
門開後就是噼裡啪啦的聲音,竹條子條條到肉,楊小毛倒也倔強,捱了打也不哭,只出悶哼聲。
“別打了呀嗎,別打了,我就這一個孫子,你要打就打我,每天打個小孩子做什麼。”
這是個老婦人的聲音。
“我打你做什麼?再說什麼一個孫子,我肚子裡的不是你孫子?”
“是玄風的孫子!”這是一個憨聲憨氣的聲音,羅隱心道這應該就是心智不全的楊小寶。
“側拉娘則爛瘟比弄則小總桑!”劉如玉罵起人來簡直潑婦。
蘇三明知道這不是現實中生的事情,還是忍不住爲她臉紅,她是怎麼都想不到,照片中看着那麼清純漂亮的女子怎麼能吐出這種污言碎語。
“剛度啊你別太過分!”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這個聲音很憨厚,像是邊走邊說話。
“怎麼能罵姆媽和弟弟,你看看你,哪有一點良家婦女的樣子,這種髒話,過去只有長三才說的。”
還是那個男子的聲音,蘇三猜測這就是家主楊大寶。
“哼,不是長三勝似長三,做姑娘就不清不白了,現在又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種,揣進肚子就想賴在我們家嗎?”
聽說話的語氣,這楊母還不似一市井婦人,說話還是很文明的,倒是劉如玉,年紀輕輕,罵人就那麼惡毒,人品堪憂。
就在這時,小毛頭喊道:“姐姐,他們又要打架了,快來幫我,我不想死,我不想被燒死,好疼的!”
這聲喊叫格外淒厲,蘇三忍不住答應到:“小毛,姐姐……”
話音未落,楊家一樓的所有聲音都嘎然而止了,像是一切都沒有生過。
羅隱道:“不對,都不見了!”
說着一腳踹開門,手電掃過去,屋裡一個人影都沒有,羅隱大步就要上二樓,蘇三說:“沒有焦糊味傳來,想來他們還沒有到被燒的環節。”
羅隱點點頭:“好像每天都在重複着遇難那天的事情,哎呀,不對!”他拍了自己後腦勺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哪裡不對?”蘇三和苗一異口同聲。
“今天看的卷宗裡沒有提到劉如玉有孕的事情,屍檢是很嚴肅認真的事情,如果劉如玉有身孕,爲什麼報告沒提?”
“也許是當時法醫疏忽了。”蘇三解釋道。
“這種大案怎可能疏忽,那個胎兒去了哪裡?”
苗一想了想說:“那我們明晚再來,問問劉如玉不就清楚了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