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衆人見點蒼派花雨七劍橫屍擂臺,藍非又與一個老乞丐對恃上,聽老乞丐言語污辱,絲毫不懼藍非。知道這一下點蒼派與黃河幫決不會幹休了。
藍非喝道:“在擂上殺人,更屠我門弟子七人,我與你們黃河幫絕不善罷甘休!”寧廢柴哈哈笑道:“比武一事,向來刀劍不長眼,傷了本是各家之事。何況你那侄子明明敗下,卻取出軟劍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哼哼!焉能怪他殺人。後來大家都可有眼看見,你們點蒼派齊哄而上,數十人圍攻我徒弟一人,以多欺少,以強凌弱。他若是武功弱上一些,早死在你點蒼派手上。”又看向站在一邊嚇得滿臉發白,顫顫巍巍的夏顏至,道:“夏家主,這比武一事,可有六個人一起上的?難道夏家要招六個女婿嗎?”
夏顏至見此大變,生怕得罪了點蒼派,怎敢說話?怔怔無語。寧廢柴看向藍非,道:“你倚老賣老,以一個前輩的身份去欺負一個後輩,有沒有臉在?還敢說什麼縱徒行兇!我就是縱徒行兇了又怎麼着?”
藍非怒不可竭,卻又強忍着不要發作。他深知此次來到杭州,本意是來提親,身邊弟子並未多帶。程問曉殺了點蒼派七大弟子自是難以甘休,但見寧廢柴那手擲杯功夫,其武功絕不差自已,若與他動武勝負尚且不知,若他再帶了一些黃河幫高手,那麼更加不妙,只得強忍怒氣,想着離開這後立即上稟宗主,召集點蒼派高手前來複仇。一揮袖袍,道:“你們等着瞧!”轉身竟離開了龍虎會場,看也不看臺上七具屍體。
衆人見他示弱而走,都是驚歎不已,點蒼派此次竟讓人重重的扇了一個耳光,且無力扇回去,只能退走,當是江湖上的一大重聞。
寧廢柴微微一笑,向着夏顏至道:“夏家主,此次會武是誰勝了?”夏顏至滿臉苦色,他自然知道是仇來雪勝了,非但勝了,並且將花雨七劍都殺了。按理說仇來雪該是他夏家女婿了,但他怎肯承認這事?若是承認了便是公然與點蒼派爲敵。想起仇來雪斃花雨七劍七人,其劍法極其玄妙,登峰造極。而寧廢柴剛纔擲杯嚇走藍非,武功更是深不可測。當下遲疑不定,怔在當場。
寧廢柴哈哈一笑,上前攬起程問曉的手,道:“人家不要你這個女婿了,走!”輕輕提起他,幾個起縱便離開了龍虎會場。
場下衆人開始退去,各自都知這杭州城不久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了,就是不知誰勝誰負。
日頭已然西墜,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月亮上移,輕風吹動,玉樹搖搖。
寧廢柴帶着程問曉回到客棧,檢查了他身上的傷,取藥敷上。程問曉忽然向寧廢柴跪下,道:“師父……”
寧廢柴扶起了他,道:“別跪!”見他雙眼含淚,又問道:“怎麼了?”程問曉道:“多謝……多謝師父……若無師父,我程問曉怎能報得大仇……”
寧廢柴眼光漸漸柔和了起來,伸手輕撫他的頭髮,道:“若非你自己剛強刻苦,也不能受得了我,學了劍法。世間事總會有諸多無奈,如今你已報了仇,便讓仇恨散盡吧。”
程問曉哭道:“是。”寧廢柴望着窗外明月,道:“我們需得趕緊離開這裡,點蒼派七大高手死在你手上,絕不會善罷甘休。藍非此去定會再來。好在你一直以易容身份出現,摘了面具現下跟我出城。”
程問曉道:“是,師父。”便將臉上面具摘下,放在懷裡。兩人收拾了東西,便要出了客棧。忽然房門“吚呀”一聲打開了,一道身影閃進來,道:“師父……你要去哪?”
寧廢柴道:“憶雲。”蘇憶雲道:“師父……你們怎麼在收行李……”寧廢柴道:“離開杭州城,免得藍非來報復。”
蘇憶雲眼眶漸漸紅了,道:“我知道,我白天看到了……”程問曉道:“師妹,此去之後,各自保重。”
蘇憶雲看到程問曉,不禁一愕,聽他聲音知道是自已的師兄,只是眼前這人又換了一張臉孔。想起秋風所說的師兄會不會戴着人皮面具,登時瞭然。道:“師……師兄……這纔是你的臉?”
程問曉道:“是。我本名也不叫仇來雪。”蘇憶雲道:“那你叫什麼?”程問曉大仇已報,也不隱瞞,道:“我是程家唯一一個倖存下來的人,程問曉!”
蘇憶雲聽到程問曉三個字,身體一震,道:“原來……原來師兄就是程問曉……”
寧廢柴道:“不要多說了,快些離開杭州城吧。”蘇憶雲道:“對,對……師父……師父,你們這一走,我們還會不會再見面?”
寧廢柴笑道:“自在隨緣。還有,我並沒有教過你什麼,師父便不要叫了,快回去吧。”蘇憶雲道:“不,你是我師父。”
寧廢柴道:“不是了,前番收你爲徒也是戲話,你資質不凡,將來學劍必會有成。也不必拜我爲師。”又看向程問曉,道:“你劍法已成,我也教過你三個月了。出了城後,你也不是我徒弟。”程問曉大驚,道:“師父……”
蘇憶雲一珠珠眼淚滾滾落下,突然對寧廢柴跪下道:“師父,你不要我們了嗎?”寧廢柴沉默不語。
蘇憶雲道:“師父……我只有你一個師父……你怎麼能不要我?”程問曉眼淚不自禁流下,道:“師父,一日爲師,終身爲師。我……我怎能……”
寧廢柴微微一笑,道:“不要哭了。”閃開蘇憶雲,向外走去。程問曉心中悲傷,咬了咬牙,跟之上前。
前面忽然有一人道:“師父!老師可以有很多個,但我們的師父只有你一個啊!”來的人正是秋風。
寧廢柴嘆道:“秋風,你……”夏秋風一臉憔白,身上裙子沾了不少污泥,顯然跑了不遠的路來的。道:“師父,你難道不要我們嗎?”
寧廢柴道:“前番戲言,不要多說。”帶着程問曉出了門。夏秋風追上去,道:“師父……你……你不要了我們也罷,只怪我們太笨,師父瞧不上……但我聽我爹爹說,點蒼派一定會再來報復,現在城門已經鎖上了,只要走偏門,你們一定不知道走偏門,我揹着我爹爹偷跑出來,就是爲了告訴你們偏門位置。”
寧廢柴停了下來,以他武功自不會翻不過一座城門,但程問曉身上受傷,想要過去卻是困難。道:“偏門在哪?”
夏秋風道:“我來指路。”蘇憶雲道:“我也知道怎麼走。”
月色融融,清風落影,一輛馬車從杭州城一側偏門出來,向着大道行去。原來寧廢柴見程問曉傷勢太重,又是要走長路離開,臨時僱了一輛馬車。
馬車走到城外,見已離開了杭州城才停在路邊休息。程問曉身上有傷,再加上大仇得報,以往繃起的心也鬆了,倒在馬車中便熟睡了去。蘇憶雲與夏秋風下了馬車,相對起泣。
寧廢柴道:“不要哭,又不是死人了。”夏秋風擦去眼淚,道:“師父,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寧廢柴擡頭望月,道:“隨緣,師父二字也不要再叫了。”夏秋風邊哭邊道:“師父……你還是我們的師父啊!師父,要不你跟我們回去吧,我去求我爹爹,讓他保護你們,點蒼派一定不敢亂來!”蘇憶雲也道:“對,我也去求我爹爹。”
寧廢柴轉過頭來,笑道:“你道我是怕了點蒼派?”夏秋風、蘇憶雲兩人面面相覷,卻不敢說怕。
寧廢柴道:“如今杭州城可不止來了一個點蒼派,若只是一個點蒼派,白天我就不放了藍非走了。”夏秋風道:“什麼意思?”
寧廢柴笑道:“自那日西湖上來的那些人我便感覺不對了,雖是你爹大壽,你又是招親,但也不至於來那麼多的高手。”
夏秋風臉上一紅,道:“原來師父知道我的身份了,先前瞞着師父,請師父恕罪。”寧廢柴微微一笑,道:“你們武功弱,看不出。今天其實又來了幾個高手,其中有正有邪,武功都不在藍非之下。今晚離開,杭州城中至少又多了十個高手。”
夏秋風道:“怎麼突然間多了那麼多高手?”寧廢柴道:“不知。這些高手當然不是被你爹的宴會吸引來的。”他沉默了片刻,翻身上車檢查了一下程問曉的傷,又翻身下車,道:“你們在這守着他,我回去杭州城看個究竟。”
蘇憶雲驚道:“這……萬一師父遇上那些高手……”寧廢柴道:“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們來這幹什麼。先前礙着你師兄的傷,只能先送他出來。”
夏秋風道:“好,師父你去吧,我們一定會看好師兄的。”寧廢柴點點頭,不再多說,身子一縱,沒入黑暗中,往杭州城回去。
夏秋風、蘇憶雲在旁邊守了許久,見寧廢柴還未回來,又漸漸聽到程問曉的鼾聲,放下心來。夏秋風掀開簾子,笑道:“你看師兄,睡得像豬一樣。”
蘇憶雲也探頭看去,道:“真像個豬頭。”取笑了一會。夏秋風拉着蘇憶雲到一邊去,道:“師父不要我們了,我們得想辦法讓他回心轉意。”
蘇憶雲道:“對。可是師父鐵石心腸,可怎麼勸他回心轉意。”夏秋風道:“我們不要吵到了師兄,到一邊說去。”指着前面一處草叢。蘇憶雲道:“好。”與夏秋風走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