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女孩會這麼固執,說不上學就不上學了,只因爲感情受了挫折。爲人父母的當時氣瘋了,破天荒的打了孩子,說不回去上學斷絕與雙方的親屬關係。可那個固執的女孩卻選擇了浪跡天涯,一走就是好幾年。
身爲父母的,又怎麼會真的和孩子過不去,木已成舟,也不求她能成鳳,至於讓父母放心,關係稍顯緩和,林婉儀來了西北,成了支教,父母算是接受了女兒的事業,相比起一些走上歧路的孩子,林婉儀並不丟人。
誰又能想到多年後再相見,命運開了如此之大的玩笑。
乳腺癌中晚期,治好的概率只有萬分之一不到,只能通過化療增加有限生命,林婉儀說不想在最後的階段痛苦了,求父母不要讓自己化療,只接受最保守醫治。
兩個老人只能在單獨相處時,老淚縱橫,母親希望有奇蹟出現,欲帶女兒轉入最好的醫院接受治療,男人一嘆,說我們一生爲子女做下決定,小時候逼她們學習,讓她們參加藝術班,也不管她們是否真的願意,罷了,最後一次,就讓女兒做一次主吧!
他的話也預示着林婉儀只剩下很有線的生命。但他們又能如何呢?折騰來折騰去,只是增加女兒的痛苦而已。老兩口抹着淚水,心若死灰。若是可以,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位,都願意爲女兒歷經她此時的一切。
面對秦唐,兩知識份子不知該厭惡還是如何?如果女兒的生命中沒有出現這個男孩,他們與女兒之間也不會出現隔閡,如果能在前期發現癌,也許能得到治療。不過他們也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事情發生了,應該積極的面對。林婉儀的父親拍了拍秦唐肩膀,或許他還是希望這個男孩能勸勸女兒,讓她積極的接受化療,萬一奇蹟降臨,豈不是皆大歡喜。
許滿山看了看四周,退出了房門,將空間留給了兩個小年輕。
“怎麼,不認識我了,我現在是不是特別醜”?林婉儀示意牀邊有板凳,她說是範天意那個小夥子通知的你吧,我警告過他不許通知你的,等我出院,非揍他不可。
林婉儀的情緒並沒有因爲絕症而低迷,或者說在秦唐面前,她始終將自己最好的一面顯露。
女爲悅己者容,笑爲有你出現。
秦唐看着她,沒有言語。
林婉儀說知道自己現在很醜,讓他不要一直盯着,那樣她會有壓力。
秦唐忽然一笑,說你很美,以前是,現在也是。林婉儀高興的問真的嗎?隨後又一嘆,說知道你在騙我,但還是很開心。
如果她真的很美,秦唐當時也不會拒絕她了。
秦三代鐵血柔情,說騙人的是小狗。林婉儀終於將壓在心裡許多年的話問出,說我漂亮,你當年爲什麼不要?
秦唐道如果當年你有現在的堅強,我想我們會走到一起。當年你記不記得,你就是個林黛玉翻版,多愁善感。而我不是賈寶玉,古靈精怪。我也是個散發着文青氣息的酸秀才,你能想象我們兩個生活在一起的場景嗎?
恐怕到時候會成爲兩個厭世的鴛鴦。
也對哦!林婉儀笑笑,避過了這個話題不談,縱然她現在改變,可老天並不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以她如今的身體,如何談愛?
“聽說你家裡出事了,我沒什麼事,看開了,你能在我生命的盡頭來看我,是我收到最好的禮物,回去吧,我相信你能將事情處理好”。林婉儀每天躺在病牀上,最大的興趣就是收集有關秦唐的消息,大疊的報紙,每天有限的上網時間,基本用在瀏覽老秦氏這場你死我活的較量之中。她的父母看在眼中,除了嘆息,又能如何?林婉儀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秦唐會出現在她面前,至少證明了自己眼光不瞎。
秦唐不答,老秦氏如今雖然處在風尖浪口,但也不急在一時,如今這個女孩,卻是需要依靠。問,不打算接受化療嗎?我們去最好的醫院,未必不能痊癒。
林婉儀笑笑,說自己告訴他一個小秘密,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己有乳腺癌,有一天自己的**脹痛,她居然在裡面摸到了硬塊,便知情況不對,獨立去了醫院檢查,知是乳腺癌早期,醫院當時給出的治療方案是割有腫塊的右乳。
一個花季少女,還未成婚,怎麼會同意將身體最美好的位置割除?她逃也似的離開醫院,用逃避的方式選擇掩耳盜鈴。每天用熱水企圖將腫塊融化,很可惜,沒得到幸運女神眷顧。一天上課,突然暈厥,被緊急送到醫院,卻也錯過了最佳治療機會。
她說自己最大的遺憾是對不起父母,他們一生爲了子女奔波,最後卻白髮人送黑髮人。說到傷心處,這個已經堅強了的女孩,還是忍不住哭泣。
秦唐從桌上抽出紙巾,替她抹去眼淚,摸着她的頭,輕語:“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瞞你說,我小時候最大的志向就是把秦二世送到監獄,覺得他手上沾滿鮮血,又拋妻棄子,是個十足的壞人,如今他進了監獄,我才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恨他”。
“你能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嗎”?林婉儀的眼中帶着希冀。今生難以同船渡,多瞭解他一些也是一種滿足。
兩個人聊了許多,直到林婉儀睡下。
三天來,秦唐的電話不時響起,即便沉穩如老狗的許滿山也不得不提醒秦唐,該走了。
秦三代提出辭行,說有時間再回來看她。林婉儀微笑點頭,讓他抱抱自己。當人走出病房,她才止不住哭泣,也許這一次,將是訣別。
返回的途中,老漢駕着他那輛敞篷三輪,在泥石路上顛簸,他是專門在這一帶跑運送的車伕,有貨運貨,沒貨接人,不能說發大財,但也能賺幾個小錢。今天的客人格外大方,一看就是城市裡的人,老丈爲這一趟生意開心,嘴中哼着一曲民歌,歌聲響亮。
只是來不及高興太久,一輛麪包車在這三米左右的泥石路上擋住去路,麪包車前,六名手持好像倭國***的刀客,傲立前方。
老丈以爲是打劫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綠林好漢,在這不到三米的山路上不要說轉彎,即便能掉頭他也不敢,只是埋怨這些江湖好漢沒事到這窮酸僻壤的地方打劫,能有幾個破錢?只是可憐自己,好不容易賺了點小錢也不能安生。他知道這些人一般只劫財不行兇,他正打算告訴客人破財免災,車上下來的年輕人已經將他拉到一邊,秦唐因爲有傷在身,許老頭勉強放過他參加實戰。從刀客的站姿身爲一個武者哪能不知深淺,他們根本是爲秦唐而來。
許滿山從地上撿起一根不知從哪吹來的藤條,朗朗開口:世間萬物皆有靈,人是如此,物也是如此。他這是在指點秦唐,突破身體的桎梏,需要另闢蹊徑,用心感悟,尋求自己的道。
秦三代二十幾年的生涯中,難得見這個師傅出手,連秦二世都自愧不如的男人,又是如何的雷霆萬鈞?
只是許滿山動手,他才知道自己錯了,他早已突破了以力博力的境界,猶如萬花叢中那一片灰色長衫揮舞,似酒中仙翁醉酒的放蕩,毫無波瀾,步伐凌亂,又步步生蓮。
六人原本帶着必殺之念,以爲秦唐帶着糟老頭出遠門是自尋死路,派了六個人確保萬無一失。可是,不要說殺人,許滿山的衣角沒有一絲褶皺,連手上的藤條依然完好無損。而六人,已倒在地上,許滿山不屑殺這些嘍囉。
秦三代看的出奇,好似將他帶入了另一番天地,感慨菩提之名名副其實。
石子路上,突然傳來嘹亮的歌聲,秦唐尷尬的笑笑,接起電話,眉頭漸漸擰起。
長江以南,上海灘繁華之地。
沈墨君這個有手段的女人,朝着她女王的步伐逐步邁進,以張爺之名,爲他報仇擊殺阿生,用毒品逼迫張朋飛出面,由沈墨君全面主持張氏黑白兩道,她現在是個名副其實的女王。
幾年前,沈墨君還匍匐在秦唐身前,小心翼翼。幾年後,秦三代即便子承父業,他們已經平起平坐,不需要仰視。
男人以武立天下,女人以容驚世間。沈墨君當爲例。
不過,現在的她卻在發滔天之怒,源自張朋飛,本來是她手中的工具,竟神秘失蹤了。在這個佈滿眼線的大上海,居然探不到半分蹤跡。
上海灘的一宿民居,張爺被綁在牀上猙獰如下山猛獸,而救他與水火的卻是曾經的兄弟,如今的敵人,看到他如今這番田地也不知是該幸災樂禍又是惋惜,張朋飛一生也算傳奇,晚年淒涼如此。
人生因不確定而精彩,前一天或許還高高在上,藐視蒼生。下一刻,卻不得不對生活低頭。蕭塑對於他請求自己施捨毒品充耳不聞,若是平日,也不是不行。如此,風聲鶴唳,他可不想因爲毒品的蹤跡被沈墨君找到蛛絲馬跡,順藤摸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