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學校跟了我一路,如果是爲了讓我們回去你大可不必,爸媽想讓我們學知識,懂文化,這個學我自然會上下去”。走了六七裡地,一個前腳,一個後跟,彼此心知肚明,但誰也沒有點破,此時是秦唐先打破了規律。範天意停頓了一會,接着說道:“如果是爲了我們的安全,我先謝謝你,如果是爲了看我們笑話,如你所願,今天我們鬧了很多笑話”。
“我和這個世界不熟。”
“這並非是我安靜的原因。”
“我依舊有很多問題。”
“問南方,問故里,問希望,問距離。”
“我和這個世界不熟。”
“這並非是我絕望的原因。”
“我依舊有很多熱情。”
“給分開,給死亡,給昨天,給安寂。”
“我和這個世界不熟。”
“這並非是我虛假的原因。”
“我依舊有很多真誠。”
“離不開,放不下,活下去,愛得起。”
“我和這個世界不熟。”
“這並非是我孤寂的原因。”
“我依舊有很多訴求。”
“需慰藉,待分享,惹心煩,告訴你。”
“我和這個世界不熟。”
“這並非是我冷漠的原因。”
“我依舊有很多動情。”
“爲時間,爲白雲,爲天黑,爲天命。”
秦三代張口即出,一篇很知名的《我和這個世界不熟》,他真的對這個世界不熟,除了自家的小山村,除了宿舍、食堂、教室三點一線的作息生活,他鮮少在世界各地流蕩。
他和這個世界不熟,不明白很多人的心裡,如人所言: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大街上遇到老奶奶倒地無人扶,爲了所謂的權利、金錢,可以將良心喂狗。
一席話正說到了範天意的心裡,他和這個世界熟嗎?
從懂事起就沒爹沒孃,浮萍在外,自食其力,沒有人給過哪怕一縷溫暖的目光。
他真的和這個世界不熟,範大強的出現,正是那冬日裡的一抹陽光,原來他還是在乎這個世界的。
“我和這個世界不熟。”
“這並非是我逃避的原因。”
“我依舊有很多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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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夢想,對記憶,對失敗,對希冀。”
“我和這個世界不熟。”
“這並非是我卑微的原因。”
“我依舊有很多勇敢。”
“不信輸,不信神,不信天,不信地。”
“我和這個世界不熟。”
“這並非是我失落的原因。”
“我依舊有很多高昂。”
“有存在,有價值,有獨特,有意義。”
“我和這個世界不熟。”
“這並非是我迷茫的原因。”
“我依舊有很多方向。”
“往前走,回頭望,會跳躍,會停息。”
秦三代雖然和這個世界不熟,可他依然熱愛這個世界,哪怕有沮喪、有失望、有悲傷,他依然對這個世界虔誠、忠誠,乃至信仰。
盤古開天地,世間有了天和地;日月有輪迴,分爲白晝與黑夜;人性有黑白,有了正邪不兩立。這本就是個矛盾的世界,像籠罩着一層面紗,神秘又深沉,每個人都不知道下一刻將面對的什麼?
繼而神奇,是而探索,這就是生活的妙趣!
範天意感同身受,又如迷霧的小船,被前方的一米陽光指引,似乎尋找到了通往彼岸的方向。他由衷的對秦三代道了聲謝。
“你不需要感謝我,你該謝的是你自己,因爲你對生活的熱情,對家人的愛護,讓我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雖然你的年紀不及弱冠,你的擔當更像個男人”。相比於範天意,秦三代覺得愧疚,至少在面對家人上,讓他無地自容。
或是彌補心中一份家人間的遺憾,秦三代不僅買了雞,還買了老王八,沒有走了六七裡地原路返回,正好沒吃中飯,三人找了家小餐館,讓老闆娘幫忙熬兩個湯,正好他們可以坐下吃個飯。
範天意因爲一首詩對秦三代推崇備至,以茶代酒敬了幾杯,兩個年齡不大的小年輕經歷過人世的沉沉浮浮,身上的銳氣不重,話少而精,根本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滄桑與世故。
……
初見鄭氏,輕蹙的眉,蠟黃的臉,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從清秀的面容看,不難看出她在範村絕對算得上一朵花,只是現在……爲伊消得人憔悴,從美人成了病美人。
對於範天意的好意,鄭氏沒有領情,從進病房,她的眉始終沒有舒展,不知是難受所致,又是對天意的逃課感受心寒。
天意將飯店煲的兩個湯拿到媽媽身邊,心裡如釋重負,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是個男子漢不假,可有時候也有小孩子的童真,認爲媽媽喝了補湯一定能很快好起來。
天晴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有希冀,有盼望,媽媽好起來晚上就可以陪她一起睡覺了。
“天意,今天不上課嗎?你的錢哪來的,你爸給你的”?鄭氏咳嗽兩聲,顯得虛弱,但一雙眼睛明亮,頗有不怒之威之色。
“媽,我沒偷……”天意驚慌失措,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可有些東西他不得不在乎。
在邊上一直沉默的秦三代忙解釋,本擔心自家孩子走上歧路的鄭氏這纔將目光轉到了秦唐身上,雙方簡單的介紹,鄭氏感恩,又對範天意的逃課提出批評。如果他知道自家小子在學校裡打架指不定會激動成啥樣,有時候善意的謊言並不是爲了欺騙。秦三代說自己來自曙光,考察學校時聽說範天意家中有困難,這才決定走上一回,天意逃課,錯誤全在他身上。
鄭氏這纔將黛眉舒展,對天意這孩子點點頭,算是個母親的道歉吧!其實也不怪她對孩子的高壓,卻是怕天意走上那不歸路!好不容易將之拉上正軌,如果因爲自己的身體讓孩子重走哪條江湖路,鄭氏將寢食難安。
“媽,喝湯,我餵你。您要快點好起來,我和晴晴都需要您”。天意打開盒蓋,吹了吹,將瓢羹遞到鄭氏嘴邊。鄭氏眼一合,兩行清淚默默在眼眶中翻滾,她不想在孩子們面前哭,可還是把持不住,當睜開眼的剎那,睫毛處晶瑩剔透。
“上天讓我失去了一個孩子,又給我送來兩個天使,我又有何求”?在這一刻,她終於從痛失孩子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生活就是如此,它不一定會按照自己寫的劇本一路走下去,努力過,堅持過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