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雨晴一邊收拾着魚,一邊說:“在廚房,等我做好飯,再給你們拿。”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個我想說些什麼,但又沒有說。
兩個人看着代雨晴收拾着魚。
半晌。
太陽已經落下,魚已經收拾好。
那個代雨晴讓我去收拾些柴火,我只好假裝現在我就是馮流暢,去院子外,隨便弄了些花生杆兒,玉米杆兒進來,坐在地鍋邊假裝着生起火來。
那個代雨晴熟練地將粉了面的魚放進鍋裡,說着“火大一點。”
我便把火撥大一點。
那個我抽着煙,想幫着代雨晴拿些菜,又問着我:“你現在還畫畫嗎?”
我現在得假裝是馮流暢,可我明明記得馮流暢是不畫畫的,可他這麼問,我該怎麼答覆他呢?
我靈機一動,問着代雨晴:“田螺姑娘,我現在還畫畫嗎?”
代雨晴忙着翻着鍋裡的魚:“火小一點,都快糊了。畫?沒以前畫的多。”
那個我又說話了:“聽弟妹說,你現在在村小學教美術和音樂?”
我假裝着我是馮流暢:“嗯。”
那個我又說話了:“怎麼樣?”
我:“什麼怎麼樣?”
那個我:“工資怎麼樣?”
代雨晴接過話:“工資夠吃飯的,要不是加上我的,生活都困難。”
我:“啊?”
代雨晴:“啊什麼啊?火燒大一點,還一個菜。”
那個代雨晴把魚從鍋裡盛到盤子裡,又把之前洗的萵筍倒進鍋裡,又讓我把火燒小一點,她翻炒了幾下就便把菜盛了出來。
我這纔想起來,之前在桌子上找鑰匙的時候,桌子上六年級的語文課本,原來她教的是語文。
而馮流暢以前就忘記過自己是誰,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任教了小學的音樂和美術,也不知道他認識了這個代雨晴。
我得繼續假裝是馮流暢,我得讓他們認爲我是正常的,我不能再說我是刺蕁麻,等吃完飯,我就騎着電動車回家。
代雨晴從另一口鍋裡拿出饅頭,還有一盤粉了面的青菜。
那個我,收拾着桌子,我端着魚和饅頭,放好。
代雨晴去廚房的角落拿出一個罈子,我想那就應該是馮流暢釀的酒吧。
那個我從廚房端出兩盤青菜,我又進廚房取出碗筷,代雨晴又把洗好的黃瓜利索地切好,裝了盤。
跟那個我說道:“沒什麼好菜,但酒是好酒。”
這怎麼這麼像在蘇子藝家蘇子藝說的話?我納着悶。
罈子打開,酒香撲鼻而來,清洌的香氣讓人舒服起來。
代雨晴放着音樂。
那個我問道:“這是什麼音樂?”
代:“勇敢之心:世界大戰。”
那個我:“奧。”
我沉默着,默默地收集着馮流暢的信息,免得裝他不像。
兩人各倒了半碗酒。
那個我問我:“這酒用什麼釀的?怎麼這麼香?度數不高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代雨晴說:“這是水果酒,度數不高。”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個我:“什麼水果?”
代雨晴:“十來種水果吧,挺好喝的,你嚐嚐。”
那個我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喝完,呵着酒氣。
我也低頭嘬了一小口。
怎麼這麼好喝?心裡自問了一句。
我假裝我是馮流暢,跟那個我說:“來,乾杯。”
我們將半碗酒一飲而盡。但我心裡清楚,我不能喝太多,我得保持清醒,我得逃跑。
天漸漸暗下來,代雨晴打開了燈,我吃着魚,怎麼說呢?從來沒吃過這樣做的魚,味道和口感,都挺不錯的,還有從小鍋裡蒸出來的不知道名字的青菜,味道說不出來的好,雖然味道有些奇怪。
那個我問我:“這是什麼菜?”他用筷子指着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菜的菜。
代雨晴說:“那是虞美人苗兒。”
我和那個我異口同聲:“虞美人?”
代雨晴笑起來
:“不是你讓種的嗎?說是好吃。”
我假裝着回她:“是的,是的,不好吃就不讓你種了。”
可那個我語氣驚訝地問:“這能吃嗎?”
我知道虞美人就是花,果子有毒,苗兒沒毒,就假裝我是馮流暢地說:“怎麼不能吃?這就是一盤兒菜,跟別的菜沒什麼區別。”
又一人倒了一碗,我得讓那個我喝醉,我得逃跑。代雨晴吃過一些饅頭,便又到廚房去了,我假裝着馮流暢,跟那個我說:“來,咱喝。”
我小口喝着。
我試着不讓氣氛冷下來,說:“高哥,今天在河邊睡迷糊了,沒嚇着你吧?”
叫着自己高哥,真是彆扭到了極點。
那個我笑着說:“我也覺得你是睡迷糊了,一個人怎麼可能忘了自己是誰呢?”
他又吃了些萵筍和黃瓜,說道:“你最近還在寫《一杯開水加冰》沒?”
我回應着:“在寫,在寫。”
那個我又喝了一大口:“快寫完了吧?我最近在寫《文藝啓示錄》,把你寫進去了,《一杯開水加冰》也寫進去了,能讓我參考參考不?”
我喊那個代雨晴:“田螺姑娘,我寫的《一杯開水加冰》在哪?”
代雨晴好像在做飯,沒有聽到,我站起身來,走到廚房門邊又問她:“我那個《一杯開水加冰》稿子在哪?高哥想看看。”
代雨晴沒好氣地說:“一年前就燒火用了。”
我:“啊?!”
代雨晴燒着火,做着麪湯。
我覺得有些尷尬,就說:“做的稀飯?”
代雨晴顧不上我,對着鍋說:“等一會兒就好。”
我走回桌子邊坐下,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喝了一口酒:“《一杯開水加冰》還沒寫完,等寫完了再給你看。”
那個我噢了一聲算是回答。
酒又下去了大半碗,我看那個我沒有一點醉意,我倒覺得有些頭暈。
代雨晴吃過麪湯,便在堂屋的門檻小桌邊坐下,說是讓我們慢慢喝,過兩天開學,她得備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