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巨響,這響聲着實讓人嚇一跳,膽小的就嚇破了。膽大的都嚇小了。但這還不算完。
緊接着是“乒乒乓乓”的一系列的聲響,
像是放鞭炮了,真的嚇人。這鞭炮,比臘月三十晚上放的辭舊迎新的鞭炮還要響,無法睡着,睡着的也會被嚇醒。
郝夢德看看他老婆,老婆的臉都嚇得慘白,沒有血色,接近土色;然後又看看了廚房,頓時明白過來,巨響是從廚房裡出來的,於是他連忙跑進去,宋三皮、季柯南他們接跟着也進去。
一看,可了不得了,廚房裡真是像開了雜貨鋪,啥顏色都有,啥味道都有,簡直太壯觀了!季柯南從小到大,都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人家雜貨鋪的商品還陳列有序,看上去整齊,這裡的雜貨鋪可是狼藉一片,像是被洗劫了一遍似的。
案板上的土豆滾得到處都是,醬油瓶子倒了,醬油順着白瓷磚往低處流,鹽罐子也倒了,高壓鍋傾斜在竈上,搖搖欲墜。郝夢德一見,一個箭步上前,順手抄起一條洗碗用的毛巾,搭在開關上,迅速轉動,將把閥門關閉,藍色的火苗慢慢熄滅。
還沒完,再看,只見高壓鍋的蓋子不翼而飛,仔細查找,原來它呆在牆角處,上面沾滿了雞肉碎末。一個瓷盆倒扣在地上,裡面的菜撒了一地。
搪瓷盆的瓷碰掉一大塊,露出裡面的黑鐵皮來,瓷的碎末也清楚地散在青色的水泥地上,地上被砸出一個坑,露出白色的痕跡,看起來,如果有人在這裡,估計被砸中的機會很多,且受傷的機率也較大。
郝夢德說:“是高壓鍋爆了,還好,沒傷到人。裡面的墊圈早該換了,人上了年紀,記性差,每次上街老婆子都再三交代,我還是忘記。沒辦法。這事怪我,怪我,不該疏忽大意,差點弄出人命來。”
郝夢德的妻子說:“你哪裡是忘記,記湯頭歌怎麼記那麼清楚,我早晚被高壓鍋炸死,你好娶小的,是不是?你的那點花花腸子,懂啥歪心思,你怕我不知道吧?”
郝夢德看了看他們,笑了笑說:“到這把年紀了,誰要?就是娶小的,也要等你死了再說了。現在的年輕女人看中的是我們的錢,不是我這個人。再說,這個年齡,有心,也無力。你說是不是,老婆子?”
“老婆就老婆,還帶個啥?我不是從年輕都跟着你,被你氣成老婆子嗎?你還叫,再叫不給你做飯吃,看你喝西北風去。”郝夢德的老婆笑着說。
季柯南一看這陣勢,就清楚了怎麼回事。可不是嘛,郝夢德這兩年行醫、賣草藥,搗鼓點小生意,的確發了點小財,該走桃花運了。
以前常被人瞧不起,現在是逆襲上位了,以前看不起他的,現在混得不如郝夢德。以前譏嘲挖苦諷刺打擊他的,現在都後悔當初看走了眼,誰都不長後眼,看不到將來怎麼樣,不過,總是挖苦諷刺打擊別人,會給別人帶來巨大的痛苦,等到人家揚眉吐氣的時候,和自己相比,是多麼大的反差。
原來廚房事件,是高壓鍋爆炸,氣浪衝倒了醬油瓶和鹽罐以及其他廚房裡擺放的東西。
鍋蓋飛到天花板,又做自由落體運動,掉下來砸中案板上的菜盆,菜盆掉在地上,趴下了,菜撒了一地,碰掉了搪瓷,發出的響聲傳到外面,他們才聞聲而動,衝了進來。
仰頭看看天花板,可不是,雞肉碎末沾到了上面,一看就是富庶殷實家庭,連天花板都吃上了雞肉,更不說其他地方是怎樣富的流油。郝夢德很會生活,捨得吃,他的理論是,吃得好,才能幹得好,所以,隔三差五地要弄點雞鴨魚肉來改善伙食。
不過,對廚房裡事務他不會插手,一般交給他妻子來做,除非家裡來了客,需要搭把手的時候,他纔會去做。
他們安慰了一下郝夢德和他妻子,多餘的話也不會說,更要命的是,他們對普通話,生來就覺得陌生。宋三皮說當地話,比較快,也容易聽得懂。宋三皮說的,季柯南都聽得懂。可能習慣了聽宋三皮說話,季柯南容易懂;如果換一個人來說同樣的話,就不懂了。
看看這亂象,季柯南他們也就沒好意思留下不走,人家正要收拾廚房,打掃殘局,在這裡呆着,實際是礙手礙腳的,又幫不上忙,瞎子電燈,白費蠟。
沒過多久,他們辭別了郝夢德夫妻,一前一後地回到住點。
明顯地,她熬的雞湯已經報廢,他們又不好久留,沒有便宜都讓他們沾的,加上老大掌櫃的留下的羊肉湯,還可以對付今晚的伙食。
村裡大掌櫃的慣於使用這種手段,可以讓他們明白過來,吃了就得幹活。過去的地主請長工,現在的包工頭請建築工,大概都用一樣的方法。
管吃管住,吃住全免費,你只管賣力氣幹活。現在的食物,進入快餐時代,什麼都要追求快速,熬湯慢慢熬纔有香味,自然香纔是香。快的東西不見得好,就像車,速度越快,風險越大。
有時候柯南喜歡慢節奏的生活,人沒有多大的慾望,也就不會付出多大的努力。除了有背景的以外,平民的子女都要辛苦勞動,纔有吃的。要想過上好生活,必須要付出比他們多得多的努力。即便如此,效果還是不理想。
人的年紀越大,越喜歡慢節奏,當然,想快也快不起來。慢節奏的生活的好處,是儘量做到有條不紊,不至於手忙腳亂,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快有快的好處,慢也不全是壞處。德志越活,越明白這個道理。
飯後,宋三皮提議開個會小結一下,總結過去,制定當下的計劃,準備修改計劃並確定下來,然後執行。
他們開了一個會,討論一下今天的走訪情況,要注意哪些問題,然後準備明天的工作。事後,洗腳睡覺,一宿無話。
次日一早,宋三皮就起來,打掃房間,季柯南想再睡一會兒,可想到評語還要他寫,如果不表現好一點,他可寫不出好詞來,他的實習就白搭了,成了“回孃家的第三者——無公而返”,就是說,沒有男人的小媳婦回到出生地、長大地的孃家,周圍的人投遞過來異樣和猜測的目光,如果真是那樣,豈不貽笑大方嗎?
他先轉轉眼珠,叫眼部運動,然後伸出手,動一動手指,看看還軟不軟。
當然,季柯南的尿是很憋的,已經高高豎着,頂着,如果這時候他能和他老婆做一做活塞活動,那一定能達到目的地。
好了,男子漢大丈夫,說起來就起來,絕不賴牀。
說起來季柯南就果真起來了,並非自己想要的結果,但總算克服了惰性,這就是成功的表現之一。
季柯南迅速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去搶廁所,因爲他已經聽到隔壁沈靜起牀的聲音,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她的事多,一上廁所就得半天活動,不清楚是不是要演出,故意這樣做。還不錯,廁所讓他給搶到了。
在裡面,他開始進行每天的功課,就是屙屎。
真舒適!然後,刷牙洗臉。
季柯南不愛抹化妝品,爲了給別人一個清香撲鼻的好印象,他還是抹了一點。
這些東西,他從不在意,娶了老婆,纔會注意這些。
爲何要結婚,目的很簡單,好奇,好好看看女人是怎麼生活的?他發現了一點,女人愛化妝,她們事實上是和化妝品結婚,且從不離婚。
從少女到老奶奶,可能都離不開它。不僅自己用,還監督老公用。
他不用,她就生氣,爲了不摸母老虎的*,還是抹點護膚品,不會死人的。
再說,現在實習,要想得高分,就得給人好印象。這個人形象還是要樹立的。
沈靜洗漱拉撒完畢,他們就湯下麪,早飯解決了,然後他們一行奔另一個村子而去。
這個村子離洪山村不遠,只隔一座山。
洪山村在山南面,它在山北面,因爲有一條清代修建的石拱橋而出名,叫“石橋村”。
叫這個名字的村子全國不知道有多少。華夏大地是個多山的國家,村裡的溝渠山澗很多,又要走路。走路就必然要過河,過河必然要架橋,沒有橋,就用船。
古時候沒有水泥,都用巨石壘砌成石拱橋,這些橋屹立千年而不倒,因橋用石頭砌成,因此叫“石橋”,村子因石橋而得名,就叫石橋村。
他們到石橋村後,村大掌櫃的熱烈歡迎他們。上午帶他們到處看了看。
這是一個新的項目村。
機構纔開始在這做項目。
他們看到,村裡的彎曲的小路上,到處是豬糞和狗屎。至於其他的糞,比如雞糞鴨糞,還有一些垃圾,就不用一一細說了。
環境衛生差,他們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腳下是否有“地雷”。
爲了引進更多的資金,村大掌櫃的中午請他們到他家吃飯。宋三皮說:“我們機構有紀律,不能佔羣衆便宜。”
村裡的大掌櫃的用力擺了擺手,好像在擺別人的手,一點都不嫌疼,他說:“已經準備好了。只是吃吃飯,小坐一會兒而已,不談別的,不談別的。不違反原則,不觸犯紀律,不礙事,不礙事!”
他的態度很堅決。
季柯南心裡想,該去,該去,這麼好的事爲何不去呢?
宋三皮看看他,他說:“聽你的。”
他又看了看沈靜,沈靜嚥了口唾沫,點了點頭。
宋三皮對大掌櫃的說:“我們說好了,不談別的。吃飯不談工作。”
“好,好,好!”村大掌櫃的連說幾聲好。
他們就別請到了他設的“鴻門宴”上。
他家人都很熱情,招呼他們喝茶,又遞煙,拿糖果,水果什麼的。他們不抽菸,看到這些東西,不知道該不該吃,也確實不知道該吃些什麼。他們怕他們餓,先墊個底兒,實際上飯菜已經擺上,根本沒有心思吃點心。
他們擺上來的意思,是想讓他們少吃菜麼?當然,既然擺出來,就是讓大家吃。
菜肯定不會吃完,否則,主人家就不懂事了,或者叫不懂禮了。一般來說,主人招待客人,做的菜不僅夠大家吃,還剩下不少,證明主人大方,熱情好客,讓大家記憶深刻,下次再來。
實際上沒有下次,大家都很清楚,華人含蓄,讓你來的意思是客氣話,實際上不希望你來。
你不來,他更高興;你來,他還生氣,當然在心裡,面子上當然還過得去。
華人善於做表面工作,越是掩飾,越是張揚,越是掩飾,越容易傳開。這就是世界中的生活。
管他呢,先吃了再說。
席上,村大掌櫃的喝了一口酒,說:“你們不喝酒,很好!酒後無德啊,把關把得很好。”
他吃了一口菜,接着說:“也不吸菸,更好,不傷害身體。”
他們只管吃,他只管說。然後,吃飽了,就要告辭,他的話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接下來,就很明白了。吃人嘴軟,我們相互使個眼色,一起動身,閃人。
村大掌櫃的和村會計兩人對飲,幹上了,喝得雞鴨都辨不清,他們藉口要走,他們正在興頭上,也就沒阻攔。
只是搖搖晃晃地送到大門口,說:“對不住了,沒讓你們喝好啊!”
宋三皮說:“下次再補吧,讓我喝醉我也不後悔。”
“好好好,夠爽快!把垃圾處理的項目給我們吧?”村大掌櫃的好像沒喝醉,他們一聽就緊張。
宋三皮隨機應變,說:“酒後不談項目。以後再喝酒前談好嗎?”
“好——好——啊,呃,那就下次再喝,再談——吧——呃!”村大掌櫃的看來,喝到了一定程度,再加一點,就要喝倒。
這個“鴻門宴”,沒有放倒他們,他們也沒掉進陷阱,只是虛驚一場。
正走着,一輛中巴停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小夥子,手裡提着一根鐵棍,冷冰冰地直奔宋三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