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的天空漆黑一片,沒有星點的蹤影。
東州大學醫學院挨着青雲山,往常的時候,不管是白天或黑夜,在哪裡都總是能聽到各樣的鳥鳴。夜晚會有山鳩、領角鴞、夜鶯等的叫聲。但是今天,沒有下雨卻只有寂靜,特別留意着都聽不到鳥鳴聲。
顧俊站在寢室陽臺邊上,望着這陰沉的夜幕,心頭也是很沉。
剛纔他把視頻反覆看了幾遍,想了許多。
那行血字和那些幻象顯然都源於龍坎海底那股異常力量,而當年海鳥號調查研究的應該正是那股力量。
“爸爸,媽媽……”顧俊的眼前浮現過兩張已經變得有點模糊的臉孔,發現自己其實對他們一點都不瞭解。
他們是什麼人?怎麼會捲入龍坎這事去做什麼研究?海鳥號現在變成了什麼東西?他們死了嗎?
“我要重新調查這件事。”顧俊凝了凝雙目,感受着口袋裡李樂瑞那部手機的重量,“這是我的大任務。”
萊生科研有限公司。海鳥號就是這家公司的資產,他的父母是萊生的員工。
早在多年前,顧俊就已經調查過它一番了,也有花錢請私家偵探幫他查,但是查出來的東西都是沒問題的,一如萊生的公開資料所說。不過現在,他對那些資料一個字都不相信!
“這家三無公司肯定不是真的倒閉了。”他心想,“想來只是換了個名頭,背後的組織還在吧……”
只是萊生總部所在的辦公樓早在五年前就拆遷重建了,現在那一片是個遊樂園。網絡上沒有萊生的信息,以前因爲賠償事宜跟他接觸的那些人又全都已經失聯。這讓他不知道從何查起。
顧俊感到自己所面對的,就像遠方那黑夜籠罩下的青雲山脈。
朦朧,沉暗,巍然,龐大,難以對抗……隱藏着不知道多少的秘密與存在。
忽然間,顧俊的眼角餘光閃了閃,又一次看到了那個陰沉的男人……他霍地望向宿舍樓下方的道路一角,路燈的燈光破敗,他卻見那裡冷冷清清,沒有行人的身影,只有一隻流浪貓緩緩地走過,消失在小樹林中。
只是,顧俊很確信自己剛纔並沒有看錯。
這個人,就是在跟蹤甚至是監視他。
“是追蹤李樂瑞手機的人,還是萊生公司派來的人?”
顧俊假裝着毫無察覺的樣子,又看了會夜景,才轉身走回寢室去。
他沒有拉上陽臺簾布,而是爬上自己的牀面向牆壁,形成了視線死角,纔再次拿出李樂瑞的手機翻看起來,尋找可能的線索。他已經把手機的網絡關掉了,不敢隨意登陸什麼APP,怕暴露它的位置。
眼下也顧不上隱私什麼的了,顧俊把這部手機裡所有的圖片和視頻都一一仔細看完,沒什麼特別發現,全是些旅遊相關,甚至連點算得上侵犯隱私、不該看的東西都沒有。不得不說,他很失望。
繼續看看手機的通訊錄,有好幾百個聯繫人,但手機現在沒有SIM卡,他們打不進來。
顧俊看了一遍,除了知道李樂瑞交遊廣泛,也沒有線索。
他抓抓頭,靜下心來細細回想當天李樂瑞他們說過的話,消息、秘密行事……李樂瑞說過:“你們不信我也信那傢伙呀,我聽到的就是說在這裡。”還有吳東的慌叫:“消息是真的,是真的!”
“消息”應該是指龍坎海域的異常力量出現活躍,發生了怪事。
“那傢伙”指的是誰?
顧俊反覆地思索着。
“李樂瑞他們根本不是圈內人,他們只是在外圍不知怎麼聽到點消息,就跑去龍坎探險。如果他們是被‘那傢伙’控制了起來,繼而牽涉到我,‘那傢伙’派人來監視我,是有可能的。”
“而爸媽他們研究龍坎那麼多年,應該是圈內人。萊生公司是圈內一個組織,這個組織還存在的話很可能也知道龍域活躍的情況,我去龍坎深潛的事情可能也被萊生得知了……他們派人來監視我一段時間看看我有沒發現,也很有可能。”
“不管是誰派來的人,我連怎麼回事都搞不清楚,不能輕舉妄動啊。否則後果難料,說不定會‘意外’地死掉。我需要一個突破口……我需要進入那個圈子。只有成爲圈內人,才能接近真相……”
顧俊轉了個身平躺着,呼了一口氣,怎麼才能進入那個圈子,卻是毫無頭緒。
想着想着,夜色更深了,宿舍的門忽然被打開,蔡子軒提着保溫瓶的走了進來。
顧俊先收回思緒,轉頭問道:“子軒,湯還有剩嗎?”想了一晚上,有點餓了。
“沒有,大家喝得一滴都沒剩下。”蔡子軒答道,老臉上滿是老乾媽的光芒,很有點驕傲的感慨道:“唯美食與愛,不可辜負。大家喝了湯,今晚工作的勁頭都特別高!班長說這可以發展成例湯,每個星期煲一次。”
“哦……”顧俊喉嚨嚥了咽動,“你們的實驗做得怎麼樣了?”
“挺順利的。”蔡子軒走去陽臺水槽那邊,戴上一雙用舊了的醫用手套,清洗起了保溫瓶和碗筷,同時說着:“小鼠成瘤的情況不錯,這幾天我們已經開始做光動力治療了。這些不難,之後的步驟才難,就是把腫瘤組織固定、脫水、石蠟包埋、切片、行HE染色和免疫組化檢測……”
蔡子軒一說又說上了一堆,越說越興奮:“古教授說,這些過程是很繁複的,而且每個步驟都可能影響最後結果,我們這些本科生做起來會比較困難。所以他要請病理科的老陳到時候過來,指導我們一下具體的操作要領,還有怎麼閱讀病理片子。就是陳志明老師!太難得了,兩個大牛一起指導我們。說出去又得被五年制那邊的人恨死。”
“我明天跟你去實驗室看看。”顧俊想到什麼,“觀摩學習,沒問題吧?”
那行血字是什麼意思,他不明白,如果能再看一次那個實驗室幻象,也許會搞清楚些。他至今只有在實驗大樓的那個王若香他們用的實驗室纔看過那個幻象,不知道那裡是不是有什麼特別。
“可以是可以。”蔡子軒一邊洗碗,一邊望了望過來,“但你補習的時間不緊張嗎?”
“不緊張,我又沒落下多少。”顧俊不是在撒謊,他離開校園也就半個學期,八年制的通識課程又特別多,所以在醫學方面差得不多,他苦修了這陣子就已經補得七七八八了。
“那沒問題啊。”蔡子軒不再囉嗦了,很清楚以這位好友的才能,要追趕上來不難。
顧俊嗯了聲,心頭又浮現過那行牆上的血字,那個殘破的實驗室……
總感覺那幻象中有什麼細節沒被自己留意,卻恰恰是非常重要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