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中帶着了血腥味,飄散籠罩着了這一整個巨大的石砌露天劇場。
雖然有着一些距離,但傑克遜夫婦等人隱約看得到舞臺中央那邊的情況,尤其聽得到那慘烈的驚叫聲。
那顆滾落在地上的頭顱,那驚懼絕望的眼神好像穿透了距離也在望着他們,讓他們全身每一根寒毛都豎立起了。有些孩童直接嚇傻的停了哭聲,有些大人也嚇麻、嚇顫了身體。
“這些是什麼人……”
“魔鬼,魔鬼……”
“噢不,不!”
死亡的氣息已然侵襲而來,跪在荒漠上的那些無頭屍體此時也正跪在這個舞臺上。
那個剛剛被斬首的年輕人顯然就是下一具那樣的屍體,而他們這些暫時還活着的人或許亦是下一具。
不論是大人,青少年,還是孩童,全都將會變成跪在地上的一具無頭之屍,卻一起高唱着那異鄉之歌。而他們的靈魂,也將一同遺落在那卡爾克薩,無人聽曉,無人找尋。
“不。”傑克遜太太抱緊着自己的女兒,向那夥奇怪的陌生人急道:“救救我們,求你們了!”
傑克遜先生、戴維斯先生、還有其他人也都如溺水的人,只能抓着這一根稻草,哀求着活命的辦法。
“我、我也不知道……”凱瑟琳茫然着,完全不知道發生着什麼,不認識那幫穿着藍白色制服的人是誰、那些黃衣身影又是誰。不過她看得出,那些黃衣人正在獵食那些藍白制服的人。
“教典的力量?好像是。”孔雀則有另一股茫然,周圍歌聲中的是教典之力嗎,但有着些不一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墨青、金柱子、石琥、水玉,都有些不適和厭惡,就像試圖修習第六秘時的那種感覺。
那些藍白制服的人是誰?相比傑克遜夫婦這些人,那幫人長得更像是大地流浪者。或許因此,孔雀他們有着一種說不清楚的莫名連繫感,就像那些是他們認識的族人,是重要的人。
這時候,惡夢人突然說話了,對傑克遜夫婦等人道:“你們就在這別動。”
“孔雀,你們跟我來。”他沉聲說着,已是往舞臺中央那邊快步走去,“聽着我要教你們的,好好的聽着!”
“哦。”孔雀、墨青幾人連聲應下,而凱瑟琳、湯姆幾人又害怕又苦惱:“我們真要過去?”“噢……”
“等等!”“別拋下我們!”傑克遜夫婦等人紛紛驚急叫着,但叫不住,只能目送這幫怪人走去了。
他們要做什麼,他們打算做什麼?
“畢宿星的歌將要高唱
王的襤衣被風拍打發響
卻都無人聽曉的消逝在那
昏暗的卡爾克薩”
風中的歌聲越發高亢響亮,四周觀衆席上的數十萬黃衣觀衆,已經正在一同高唱!
而舞臺上其它幾處不同位置的民衆們,從森林來的,從山上來的,從大海來的……全都陷入了恐慌,有的訥訥張着嘴巴,有的嚇軟了雙腿,有的往周圍張望着想往哪裡逃跑去,可是又能跑到哪裡去?
他們已經身處於地獄之中!
“卡茜達,卡茜達。昏沉寂靜的哈利湖,因你的歌聲而重新盪漾,你將帶領所有的陌生人,到達那遺落的卡爾克薩,你將帶領所有的陌生人,讓哈斯塔的光芒來臨,讓一個新的王國來臨!”
那道矮小的身影在說着話,他把斗篷的頭套撥了開去,露出了他那個又扁又尖的畸形腦袋。
那就像是什麼異星怪物的腦袋,一雙耳朵是古怪的暗紅色人造耳,一雙眼睛是狹小無色的乾涸老目,像泥土般的黃色老臉上涌起着一份狂熱,使得這張奇醜的臉龐更顯陰惡。
“你是否已做好了準備?”矮小身影問道。
王若香半彎着身子,以讓矮小身影拿着寶石頭冠的雙手能湊近自己的頭頂,她沙啞的說道:“是。”
縱使那邊的吳時雨、蔡子軒等人如何不願如何着急,那頂精緻而詭麗的頭冠戴在了王若香烏黑的秀髮上,尺寸是那麼的正好合適,就爲她而打造的一般。
頭冠戴下後,王若香的眼神又是一變,幽深得詭異,是哈利湖的幽深。
“所有王國都由鮮血締造,所有王座都是由頭顱擡高。”
矮小的王爾德先生說,“你的力量不由頭冠賦予,你賦予了頭冠力量。聽從你的力量,不臣者,當如何處置?”
說這話的時候,那雙狹小眼睛掃了掃對面不遠還在強撐着不肯跪下的兩個年輕人。
“斬。”王若香也在望着那往昔的同伴,“我賜予他們黃色秘符。”
高煜、張作棟等人的一張張臉龐上露起怪異的狂熱,鮮血,鮮血!讓鮮血使哈利湖的顏色更加鮮豔,使卡爾克薩的空氣更加芬芳。
“斬!!”他們齊聲附和道。
那十來道的黃衣身影默然着,那個高壯的劊子手將那把還滴着血的大刀交給了王若香,而後者緩緩地走去。
四周觀衆席上的無數人影都安靜了下來,似是等待着細聽斬首那一瞬間的聲響,那是王的威勢。
黃色秘符,定生決死。
舞臺不同位置的民衆們,都被更深的恐懼鉗制着,又將重演的斬首一幕已提早噬入了他們的心頭……
“班長……”蔡子軒還在竭力掙扎,滿頭滿臉都是大汗,看着越來越近的王若香,艱難喊着:“別,我們拿手術刀的……我們是醫生,我們是東州大學出來的醫生啊……”
王若香還在走近,死亡在走近。蔡子軒的聲音漸弱,已是喊不出來了。
人死之前會想起什麼,蔡子軒忽地想起校園的那些日子,本本幾百頁全是重點的教材、人體骨骼模型、大體老師、小白鼠、考試、實驗、老師、同學……雖然每天都要很刻苦,卻令人懷念。
蔡子軒心中長嘆一聲,又想起了家人,突然很想喝媽媽煮的靚湯。
“操……”樓筱寧怒瞪着那唯一的一隻眼睛,導彈也不管用了啊。
薛霸、楊瑩、陳釗亮……衆人掙扎卻無力的看着王若香走向蔡子軒,手中的那把血刀,寒光閃爍。
“啊!”吳時雨也還沒有放棄,平時她能坐着就不會站着,但是現在這一刻,她還非要站着……希望,希望,有希望就有力量……即使死亡,帶着希望的死去,也比無望的死去要好……塔米麗恩,是希望的意思……
凌亂的心思與通感交織,卻讓她重新鼓起了一股力量,揚起了眉頭,讓她叫喊道:
“大家聽我說,顧俊還活着,他沒死,他已經回來了!我和他通過話,他已經回來了!”
樓筱寧、薛霸、蔡子軒等人那憤怒、失落、難過的心情中,微微有一絲暖意蕩起。
是嗎……顧俊還活着嗎……
時雨,謝謝你了……也許帶着這樣的一個消息死去,會好過一些。
不然如果有天國,如果和顧俊重逢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事……他們不是沒做好犧牲的準備,只是修習了這麼久,最後沒能把咒術使用出來,還真是不甘心啊……
“卡茜達。”矮小身影的詭聲說道,“你還猶豫什麼,黃衣王的襤褸衣袍必將永世遮蔽這個世界!”
王若香是停滯下來了,有什麼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然後高煜他們、一衆黃衣身影也看見了,有一夥六個人從一邊快步走來,爲首一人臉戴着一個白色的面具。
“哦?”王爾德先生轉頭看去,沒什麼驚訝,而是一串悶怒的咳嗽:“是嗎,是嗎,就是你們嗎……”
吳時雨轉頭看去,怔了怔,怎麼是這種感覺?
蔡子軒轉頭看去,心裡一急,別過來啊,你們普通人打不過的!
跪在地上的薛霸、樓筱寧他們,眼睛餘光也勉強看見了,是義士嗎,那人還戴着面具……真有點奇怪……
衆人不知道那些是什麼人,以爲是普通民衆;但是普通民衆也不知道那些是什麼人,只當是怪人。
然而驟然地,他們看到,對面的黃衣人們也看到,周圍的觀衆身影也看到。
那步伐堅定的六個人加快了腳步,走在最前面的白色面具人,一邊往前走着,一邊擡手在空中划着什麼,跟隨在他周圍的其他五人也在一同划着。
相同的節奏,劃出相同的形狀。
異象驟生,吳時雨、蔡子軒他們都好像看到了光芒凝聚,就在那虛空之中。
凝聚出了一個印記,像是一隻鹿角,又像是一根樹枝。
隨着那六個陌生人的划動,泛閃起了瑰麗的白光,熊熊如同燃燒黑暗的烈火,耀眼如同穿破烏雲的閃電!
爲首的面具人右手一揮,朝着王若香的方向揮去——
那個無形的精神印記隨即疾飛而去,面具人高聲喊着:“退散,退散!”
“退散,退散!”其他的五位男女也在喊着,顯露的面容堅定,前進的身影屹然。
耀眼的印記在疾飛之間迅速地變得巨大,那一根根枝幹如同織成了一張鋒利的刃網,正正的從王若香身上穿透而過,也從高煜他們、從那些黃衣人身上穿透而過。
把他們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精神念頭,都進行了絞割!
王若香一聲尖厲的大叫,面容頓時劇烈扭曲了起來,眼睛裡瞬間涌滿血絲,卻是連連地退了幾步……
蔡子軒看呆了,樓筱寧、薛霸他們也看呆了,那個印記的力量也有影響到他們,但像久渴之人喝到甘泉。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幫陌生人是什麼來頭……
面具人吶喊的聲音,爲什麼有些熟悉……
吳時雨的臉容,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欣喜!
“退散,退散!”與此同時,面具者還在繼續划動,帶着其他五人打出一個個印記,往前方一步步走去。
“啊!!”王若香接連被印記擊中,身體每一處都在扭曲,雙目中似有着兩股不同的意志在爭鋒,發出的聲音像千百種怪物被宰殺時混合的厲叫,風中的歌聲也在扭曲。
她尖叫不已,提着大刀轉而要往面具人走去,卻只能不斷後退。
“是嗎,是嗎……”王爾德先生也已是在尖叫,不停的說着“是嗎,是嗎!”
在他周圍的所有叛變者和黃衣人,全部痛苦地瘋狂叫喊,猶如受着煉獄裡最爲殘酷的酷刑。
那個印記制住了他們,他們的力量在莫名地消融退散……那個讓他們如此厭惡的印記,在瓦解着他們!
附近不同的位置上,傑克遜夫婦等普通民衆也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