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各吉利當官了。
正式的職位名稱是“祖各部副部長”,而這個祖各部是天機局早已定下了的,一旦天機世界和祖各部落結盟成功,那麼就會創建這一個新部門,由吉利擔任副部長,正部長則由人類擔任。
所以天玄小隊還在烏撒鎮呢,吉利就當上副部長了,享有副部長的待遇。
要說起來,在職稱方面,它可比天玄小隊十二人全部都要高。
不過吉利念在自己是那儒雅隨和的性子,非但不給他們擺官架子,還處處噓寒問暖,乃至髒活重活累活都幹,時不時紆尊降貴地給顧俊錘個背,給吳時雨捏個胳膊的,真是個好領導來着。
但是對着一衆的祖各屬下,吉利可就不同過往了……
族裡經過精挑細選,從本次原計劃用於進攻烏撒鎮的精兵當中,選出了總共十萬只祖各作爲先期部隊。
第一次集結時,它們分坐在幽幽的樹林之間,聽老祖各的訓話。
“孩兒們,你們此去地球世界。”老祖各輕拍着地上一根腐木,嘆道:“與鄉親離別,卻是揹負祖各一族的未來,責任重大,切記,切記……”它頓了頓,突然往肚皮猛力地拍打,“放開喉嚨地吃,把人類吃窮吃空!”
樹林中頓時爆起了一片激動奮昂的聲響,遠遠近近的不管是不是將要去地球的祖各都在拍打。
既然這份吉利說的Offer是包吃包住,它們這些打工祖各,一定要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正是因此,這一支精兵裡頭,每一隻祖各都是族羣裡有名的大胃王,平時人家吃一隻雞腿,它可得吃兩隻的。
而這十萬只大胃王全部到了地球世界去,由人類供養着,祖各部落那是大大地減輕了糧食壓力,再加上又不用進貢了,雞肉的價格頓時像跳水一樣直線下滑。
所以祖各們豈有不歡欣的,前一天還吃不起雞肉,這後一天就便宜得可以吃一斤扔一斤。
這不是打了勝仗是什麼?這不是翻身當主人是什麼?
老祖各威武,吉利威武!至於還在圖謀着反擊的惡祖各,已經沒有誰再搭理它了。
老祖各底下教導着那些下任族長候選者,雖然通往勝利的方式與計劃的不一樣,但不要執着於過程,勝利了就行。
原先,它們想着即使祖各推翻不了貓族的統治,戰死掉那十萬只大胃王,族裡也能有一段好日子過的。
現在全部送去地球世界,戰略目標已然達成。
十萬只祖各看上去浩浩蕩蕩,其實對於地球世界,只像長河裡的一把沙子。
那麼多的城市,那麼多的國家呢,現在還多着一個玄秘世界。
所以這十萬只祖各,顧俊、於馳他們是照單全收,再翻一倍也沒關係,不過雙方畢竟都沒有合作的成熟經驗和機制,逐步逐步來吧。這十萬祖各怎麼安排,也得考驗局裡的智慧。
這尤爲肥胖的十萬祖各聚在一起的時候,真是有如一片汪洋大海。
它們中不全是心情激昂的,也有一些深感悲壯,要去給人類打工了,狡猾的人類啊,能有多少的好心腸呢,它們這些善良的祖各已是走上了受盡剝削,然後客死異鄉的命運,真是悲慘世界啊。
但是一些機靈的祖各,早在底下說開了,悲慘個松雞腿子,這是要去享福的……
以它們之見,自己先到地球世界幹幾年活,拿到永久居留權了,再把老婆孩子、老父老母、兄弟姐妹、叔伯姨舅等等等等,全部申請過去一起享福,天天大雞腿的吃。
然而,還沒出發呢,它們的這個美好設想就受到挑戰。
“人類世界最講究等級分明!正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樹林中,吉利站在一個寬闊的樹樁上,揹負着雙手,踱了幾步,以腳步聲拽了一句之前從電視中學到的文言文,它脖子上更戴着一串用雞骨頭串成的項鍊,以示自己的尊貴身份,與其它祖各是地位有別。
它那雙小眼睛掃視着樹樁前方的密密麻麻的胖祖各,嚴肅地說:“我們出了迷魅森林,就代表着祖各了,我們是什麼形象,祖各就是什麼形象。如果我們沒規矩,那祖各就會被人類認爲蠢、原始、野蠻。”
與此同時,那些胖祖各有的以腳撓着耳朵,有的拍着開始發餓的肚皮,也不知聽進去多少。
“所以,規矩要立起來!”吉利大聲,“人類講究入鄉隨俗,地球世界那邊是什麼規矩,我們就什麼規矩了。爲了讓大家儘快完成思想上的轉換,現在就開始吧。你,你,你,過來給我捶背。”
被點到的幾隻祖各面面相覷,甚至都不太理解捶背是什麼意思。
吉利不得不解釋一番,它們還遲疑着,直到吉利氣急道:“我是副部長!讓我不滿意,我可以把你們踢出隊伍!還想不想去地球吃雞腿喝可樂?”它們才連忙圍上來給副部長捶背捶腿捏胳膊,讓吉利舒服得直躺下。
人啊,當官之後才知道什麼叫生活。
這個真理同樣適用於祖各。
“當官多好,當副部長多好……”吉利的雙爪輕輕地撫摸自己的肚子,也是在輕哼着自編的歌曲。
從宣佈祖各打工大軍要按人類規矩來辦事之後,它基本上就不用自己走了,長期躺坐在一個舒適的藤編籃子裡頭,由其它祖各擡着走,吃東西也是由其它祖各遞到嘴邊吃,這可都是吳時雨的教導吶。
這時候,就有一隻好學的祖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副部長,人家顧隊長也是官吧?怎麼就不用別人擡着走呢?”
“嘿,他哪是官啊!”吉利立時從藤籃裡直起身來,很有些不滿:“你給我聽好咯,他們那十幾個人裡沒一個是官,乾的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買賣,哪有官會這樣?沒有的,顧隊長他……”
這還說着呢,吉利突然眼睛一瞪,只見顧俊帶着孔雀、墨青這兩人,從樹木的間隙中走出,穿過滿地的祖各,大步走了過來。
吉利一個骨碌,拖着肥胖的身軀,從藤籃裡滾了下來,“顧醫生,怎麼這一大早的就過來啊!”
它心裡恨啊,這些蠢同胞,從惡夢人進了森林的第一步起就有祖各知道的,怎麼就不懂通報呢?
如果它吉利正在洗澡,是不是也要被人突然出現看了去?真是的!
“我們在烏撒鎮的事務辦完了。”顧俊對吉利說,“地球世界那邊還在等着我們,所以我們想趁那個通道還沒消失就儘早回去。你們這邊能動身了嗎?”
這裡沒有其它祖各比吉利更清楚地球世界其實是個充滿危險的地方,簡直比幻夢境還要危險得多。
它這兩天過得好好的,自然不想這麼快就結束這種神仙日子。
所以吉利有點支唔,“不多待幾天?通道那邊還穩定,烏撒鎮這麼漂亮,多玩幾天嘛?”
“傍晚之前啓程。”顧俊看出來了,也就下了決定,“你們都做好準備吧。”
在顧俊三人離開之後,吉利再面對着屬下們,有點緊張……畢竟自己纔剛剛唯唯喏喏的……
“顧隊長還真的不是官啊。”那隻好學祖各忽然拍地嘆道,“哪有當官的說個事情還要親自過來。”
其它祖各深表同意,之前還以爲顧隊長地位有多高,原來就一跑腿的。
於是就這樣,吉利的權威未受挑戰,它繼續躺回到藤籃裡,一邊吃松雞肉,一邊指揮屬下準備出發的事宜。
距離傍晚集合還有大半天的時光,天玄小隊衆人可以在烏撒鎮的街頭自由活動當是旅遊。
因爲鎮子有着貓族的守護,又向來太平無事,只要不犯這裡的禁忌,不當玩遊戲的進民房搜刮物品,那從神廟出來的小隊十二人就是鎮子的貴賓,鄉民們都對他們親善有加。
格蘭特-貝爾、雷恩斯-納爾遜、琳娜波娃等幾人去了一家酒館,其實意不在喝酒吃菜,而在於打聽消息。
儘管大多數的烏撒居民一輩子沒離開過烏撒、尼爾、哈提格這三鎮的範圍,但鎮上時常會有來自狄拉斯-琳等大城市的商人經過,在這家全鎮最著名的“醉貓酒館”裡談天說地,所以酒館老闆是知道不少事情的。
“你們隊伍裡的那位,是不是惡夢人啊?”老闆壓着聲音地問道,彷彿說出這個名字會招惹不祥。
在此之前,老闆把一行人帶到了一個隱秘的雅間裡面,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可是個大機密。
原來老闆聽一隻前來買醉的惡祖各說了,傳說中的惡夢人眼下就在這裡。
現在惡祖各的族內地位跌得連月亮酒都沒得痛飲,每次只能分一小杯,連潤一潤喉嚨都做不到。
它眼見以前總被自己奚落、被自己欺負的蠢祖各,現在取了個人類名字叫什麼吉利的,混得風生水起,就差沒有蹬鼻子上臉的對它來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惡祖各心裡苦啊!
自己爲族裡貢獻了那麼多,流汗又流血,竟然還要流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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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計劃天衣無縫,實在是出自智者之腦,明明是要寫進兵法裡的,竟然栽在黑商人的手上,不甘啊……
惡祖各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什麼都給酒店老闆吐露了。
包括它的復仇大計。
它知道黑商人一直在通緝着惡夢人,要把惡夢人捉回去日落劇院表演至死,再將其屍體賣給冷原的食人族。
它還知道天玄小隊從幻夢境回去地球世界要經過一段迷魅森林裡的路,遠離了烏撒貓的勢力範圍。那麼只要把這個消息賣給黑商人,黑商人再在那段路上佈下埋伏,等天玄小隊和那些打工祖各回去的時候,突然殺出……
惡夢人他們是厲害,可是黑商人的手段多着呢,至不濟也可以用超強火藥炸死他們。
這樣,鮮血染紅了盟約,人類和祖各的結盟就算是完了,到時候戰事再起,自然有它惡祖各發揮能力的地方。
因爲想得美滋滋的,惡祖各當時就拍桌大笑起來,還說自己以後不叫惡祖各了,要叫黑祖各。
現在,這隻爛醉如泥的黑惡祖各,被老闆關在一個上了三把鎖的鐵籠子裡。
格蘭特-貝爾等人聽得寒毛直起,幾乎就出禍事了,果然危險總是會在放鬆了警惕的時候出現。
當他們親眼看到那隻黑惡祖各仍在籠中沉睡時,纔鬆下一口氣。
雖然祖各都差不多樣子,但這隻黑惡祖各是很有特點的,參差不齊的牙齒突在嘴脣外面,而且渾身被貓打出來的傷痕都還沒癒合呢。這下也不知它作着什麼美夢,仍不時拍着大腿,酣睡中發出險惡笑聲。
“惡夢人?老闆,那都是怎麼回事?”
他們都不是很清楚,之前有聽祖各們提過顧俊這一綽號,是源於他以前在幻夢境的一次經歷。
“惡夢人,雙目是深淵,殺出狄拉斯-琳的狂人!”酒館老闆頓時來了勁,那飽滿的大肚子挺了挺,讓自己更加精神些,給這些貴賓娓娓道來:“從來沒有奴隸能從日落劇院逃跑,而且殺掉了那麼多的黑商人……”
衆人靜靜地聽着,當聽到惡夢人在日落劇院怎麼在黑商人圍追堵截的情況下殺出去時,都不由心驚。
原來顧隊長還有着這般兇險的經歷,在幻夢境的坊間形象就如殺神一樣,真叫他們意想不到。
這麼想來,他們與顧俊的實力差距,可能比他們先前設想的還要大。
格蘭特-貝爾和伊萬諾維奇這一天機一玄秘的兩位人員,當即離開酒館去找顧俊彙報這事,那隻黑惡祖各是一定要懲罰的,老祖各得給個說法,否則人類和祖各合作起來也不安心。
顧俊和吳時雨散步去了。
他們已經又是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兩人時間,今天忙裡偷閒,走在這充滿異域風情的小鎮街道上,看看這看看那,時不時擼一把路過的貓咪以示問好,心情就如這午後陽光一般明亮。
只不過,逛得久了,吳時雨就有了個親身感受,“鹹俊,你說過人體進化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我覺得也是,如果人體有四條腿感覺挺好?兩條使用,兩條備用,使用的走累了就換備用的來。”
“不好……”顧俊想一想那個畫面就覺得不好,“你不想自己走,我可以揹着你走。”
這本來只是他一句哄女孩的隨口話而已,沒想到,實行了,這條鹹魚真的很重。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這樣走了一段路後,兩人被格蘭特-貝爾他們找着了。
現在十二人之間靠着那根天玄小隊的心智支柱,冥冥之中的感應比平常強烈,像有着一個無形的導航似的。
當顧俊聽說了惡祖各這事,當即作了調度,讓貝爾他們回去酒館把老闆、惡祖各都帶上,同時把老祖各、老狸貓都找來,一起去神廟當面交涉。現在神廟那邊,孔雀和墨青還在抓緊時間纏着阿塔爾大長老問這問那。
而於馳和馮佩倩,有他們倆自己的活動。
“佩倩,你拉我來這裡做什麼?”
在鎮子偏靜的一個街頭石砌圓形小噴泉前面,於馳正在疑問道。
“隊長,這是個許願池。”馮佩倩看着那噴涌着清澈泉水的水池,神情柔和,語氣也柔和:“傳說中,被貓女神巴斯特祝福過,烏撒的情侶會過來一起許願,祈求女神的祝福,所以烏撒鎮家家幸福美滿。”
於馳一聽就皺住了眉頭,“巴斯特和許願池?這在古埃及神話裡倒是沒有相關記載的……”
“是神話記漏了?還是屬於烏撒鎮的獨特風俗?”於馳沉思不已,上去細細打量這個噴泉的每塊石頭,“巴斯特女神的力量麼……這是怎麼承接力量的,是池子本身的構造嗎,還是水源……”
於馳彎下身,伸出手,瞪着眼睛對這個許願池到處敲敲摸摸起來,尋找着銘文或者符號。
馮佩倩深吸一口氣,仰頭望蒼天,果然是無法指望把一塊崩牙的石頭變成甜糖。
“找到了,找到了!”於馳突然驚喜地大叫,還真的在許願池一塊石頭的內側發現了一個貓頭雕刻。
這個標誌,絕對不簡單。
“佩倩,去找點紙和墨過來。”於馳急道,“再找一個能隔開泉水的大盒子,我得把這個標記拓下來,可以嗎?這樣會犯禁嗎?佩倩,你馬上去神廟問一問大長老,問清楚這個許願池的事情……不了,你守在這裡,我去問……”
馮佩倩幾乎要一頭栽進池子裡把自己淹死算了。
“隊長,不用去了,剛纔那些都是我瞎扯的。”她無奈道,“這就是個路上的普通噴泉而已。”
那邊剛衝出去的於馳疾然停住了腳步,抓了抓頭,滿臉的苦惱,“你是跟我開玩笑?不對吧,那裡的確有標記,不像是瞎扯……對了。”他突然想明白了過來,“這應該是你的感知爆發!你是受神秘力量的影響才產生了這個‘瞎扯’,其實很可能是某個重要線索……是巴斯特女神的影響嗎……”
“我還是得去問問。”於馳晃晃頭,面色一決,又擡步奔去了,“佩倩,你也來,池子不會跑掉的,不用守着了,我們得去弄清楚你爲什麼有這個感知。”
馮佩倩望着跑遠了去的於馳,再次深吸一口氣,要說這傢伙的腦子不靈活,那也不對,這不是靈着嗎。
可是,他都在想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