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跟我說鹹俊一定不想我怎麼怎麼樣、鹹俊一定希望怎麼怎麼樣,你們又不是他,怎麼會知道他想怎麼樣呢?”
心理治療,心理輔導,心理干擾……對於吳時雨,統統無效。
她在這件事上有自己的想法,堅定的想法,比一定要在四十歲前退休還要堅定。
“雖然鹹俊這回是死透了,但肯定還有讓他活過來的方法。”
這時在咒術部心理大樓的一個心理治療室內,吳時雨躺在治療椅上,向給她做治療的樑佳惠說道:“樑姐,你想啊,鹹俊之前‘死’過幾次了?怎麼也有兩三次吧,最後還不是活蹦亂跳的,一頓吃幾碗飯。”
樑佳惠的本部是東州天機局醫學部,後來加入咒術部,成爲心理組的一員。
她是連顧俊也會相信的S值檢定師、心理治療師,是通爺、沈博士這個陣營的自己人。因此雖然事情仍是高度保密狀態,即使咒術部內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但樑姐是不多的知情的心理治療師之一。
心理治療師如果不清楚情況,那工作就無法開展了。
通爺頂住總部那邊的壓力,讓誰也不要去煩吳時雨,只安排樑姐跟她談。
親眼目睹所愛之人那樣死去,而自己就在旁邊無能爲力,這是一次足以令人精神崩潰的重大創傷。
吳時雨向來不同常人,她沒有痛哭,也沒有發瘋,沉悶了幾天之後,卻就漸漸打起精神,拿定了主意。
這樣一方面是好的,但另一方面樑姐也很擔心這是一種對於現實的迴避,傷口不是好了,只是捂起來不去管它,可它還是在潰爛,在化膿。到了以後某一天,突然痛徹心扉,再也無法治療。
“時雨,阿俊這次的情況,跟之前的不太一樣。”樑姐婉轉地說,有些虛無的美夢不能一下戳破。
嚴格來說,顧俊並沒有死過幾次,而是重傷失蹤了一次、重傷搶救回來一次,還有別的失蹤和受傷。
而現在這次……已經是宣佈死亡的第十天了,對他的屍體開展解剖也到第三天了。他的大腦被剖出,成了一些標本;他的心臟也被剖出,也成了標本;他那雙在解剖、手術都讓人稱奇的手,也被剖開了肌肉,展現了骨頭。
顧俊死了,的的確確是死了。
樑姐的任務,就是讓吳時雨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只有這樣,生者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情況是有點不同。”吳時雨的雙眸直瞪瞪地望着天花板,“所以會比較難,得花很多時間,我已經做好要到四十三歲才能退休的準備了。接下來的三年,我其它什麼都不做,就忙救回鹹俊。三年之後要不要再延遲退休,到時候再說了。總之這個事情我是不會隨緣的。”
吳時雨是最難輔導的那個,樑姐早就清楚這點。
樑姐也負責對其他幾人的心理工作。
鄧惜玫同樣難輔導,也十分堅決地提出不會再爲天機局效力,要求把她交換到玄秘世界那邊去。
孔雀、墨青幾人也是如此,他們深愛天機世界,只不過已經無法再待在天機局了,互相之間已無信任,又怎麼能待下去呢?假如天機世界有需要他們的危急時刻,他們還會隨玄秘人員回來,但現在只想離去。
蔡子軒、王若香,還有蛋叔、樓筱寧等人,還聽着通爺的安排。
可他們每一個,都要求給顧俊一個公道,希望給他們一個說法……
通爺承受的壓力與痛苦不比別人少,但選擇擔當起來,而不是破罐子破摔。
然而很多事情不是由通爺說了算,否則事態就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了。
通爺盡了那麼大的力氣,只能爭取到不讓顧俊默默無聲地變爲失蹤狀態。
組織將會爲顧俊安排一場體面的葬禮,依然以英雄的規格下葬到天機陵園,就在距離薛霸的墓地不遠的位置。
但顧俊的死因將是“腦幹腫瘤”。
顧俊確實曾經患有腦幹腫瘤,可是很久之前就神奇地康復了。然而“死於同僚的刺殺”——儘管那位同僚是因爲精神崩潰導致的激情殺人,那還是太過打擊士氣,太令組織難堪。
顧俊的死,暫時不會向外界民衆公佈,內部也不作宣傳。公關部那邊使這個人、這個符號慢慢地淡出公衆視線,引導公衆去遺忘他,也引導公衆的內心弱化對於顧俊的崇拜和依賴,不再宣講他的功績和能力,講他是個普通人。
這樣時間一長,公衆變得不再在乎顧俊這個符號了,纔再輕描淡寫地宣佈他的死訊,又或者永遠不宣揚。
這些都是通爺告訴樑姐的,讓她用適當的方式讓大家消化。
“這件事對阿俊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樑姐跟吳時雨溫聲說着,“沒人能要求你們接受什麼安排,但這個世界很複雜,生活很複雜……我們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通爺也不容易。”
“我沒怪通爺。”吳時雨聳了下肩膀,
“我知道的,把鹹俊也難倒的那些問題還在那裡,不會因爲鹹俊死了就沒了,通爺也沒辦法,由通爺去忙吧,我真不想摻和那些破事,我對葬禮、死因這些也隨緣,反正鹹俊還會活着回來的。樑姐,我不管組織啊別人啊是什麼態度,這事情我自己單幹。”
樑姐又要說什麼,但吳時雨叫住:“你先聽我說,有些信息因爲權限什麼的,我沒告訴你,而且那些事情講起來挺難解釋。總之這個世界什麼都有可能,時空都可以超越,世界可以重合,我可以變成一隻貓,鹹俊復活有什麼不可以?”
她很有信心地擡起了一隻手指,
“就現在,我已經想好一個辦法了。
首先,我跑到黑山羊的子宮裡去,用鹹俊的DNA複製一個空殼身體出來——他的屍體我是沒有,但他的頭髮我多的是。然後,我帶着這個空殼身體,再去玄秘世界,跑到納克特城去,利用伊斯人的技術,就在崔明暉打出第一發子彈的時候,我把鹹俊的意識交換過來空殼身體上,然後再也不換回去。”
吳時雨想着不由點點頭,豎起大拇指以示對自己的讚許。
“這樣鹹俊既是死了,但他又會活過來,沒有時空悖論,還更新了一個身體。
如果他覺得新身體不怎麼合身,那我就把他左手尾指末節砍了,給他右額頭開個洞,給他臉劃花一點,完美。”
“時雨……”樑姐發現自己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