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的天空上,有一羣黑色的鴉雀從林間飛起而過,它們發出的難聽的鳴叫聲,讓周圍的迷霧更顯扭曲。
“那些是萊生公司的人。”顧俊話聲低沉,“我認得出,我的記憶裡他們就是這種衣着。”
其實那些身影被迷霧模糊着,那似乎也不是長馬褂,但他就是認得出。
薛霸等人都已是準備作戰,除了樓筱寧不能拿槍,火力隊員的槍口都對準了四面八方那些敵影,只是迷霧越發大了,那些人影隱沒於巨樹的後面,變得不可見。
“看不到……”快速架起了狙擊槍的楊鶴楠喘氣道,熱成像瞄準器穿不透那陰森的巨樹。
衆人都還在喘息未定,而那野獸的嘶吼聲,卻是越來越猙獰了。
顧俊看到那重重的野獸陰影有一些漸漸走出迷霧,這下他們都看得清楚,那是一種未知是異類還是猛獸的生物,似是狼的軀體,但每一隻都有棕熊般的體型,皮毛像是黑色的刺尖,露出的獠牙與滴落的垂液更令人生寒。
還不待薛霸要喊什麼談判的話語,突然間,周圍的異狼羣就洶涌奔來,到處都是,源源不斷。
“火力隊開火!”薛霸立即道,濃胡方臉上滿是剛毅,“其他人待着,不要浪費彈藥。”
周毅、高明鵬等人扣動了步槍的扳機,四個方向各有兩名隊員,全部開火起來,噠噠噠,槍聲四起。
子彈殼砰叮的掉落在祭壇上,這種人類最爲信賴和依賴的武器不斷髮出火光,而後坐力翻騰着他們的肌肉,讓他們本就筋疲力盡的身體繃得快要破開,散架爲一堆零碎。
那些猛獸卻根本不知道恐懼爲何物,即使衝在前面的被子彈打得血肉飛濺,後面的還在衝過來。
同類發出的瀕死嚎叫聲、惡臭血腥味,都只是更加激發着異狼羣的瘋狂,它們衝得更快、更多了,如同風暴海潮。
“啊……”樓筱寧發出焦躁的聲音。
蛋叔有負責留意她。這種猛獸皮糙肉厚,一槍打中身體並不能將其擊倒,必須爆頭才行。
但它們的速度很快,他們的狀態又差,槍槍爆頭是不可能的。作爲隊內的火力頭子,樓筱寧的命中率長期高居第一位。如果她還是個正常人,此時只能站在一邊看着,很憋氣吧。
林墨等幾位科研隊員則是越發難以置信,從遠處的巨樹邊到祭壇,已經倒了一地的猛獸屍體。
它們就不會害怕麼?這真的違反了自然天性……
щшш ¸TTKΛN ¸¢o
但顧俊想的是,它們是真的嗎?
這一點薛霸也在懷疑,當即讓搭檔周毅放一隻異狼進入祭壇,然後才爆頭打掉。兩人一邊開火一邊往前走去,用腳踢了踢壇上的獸屍,確實是存在於那裡的,這並不是幻覺。
可是異狼羣的潮涌還沒有減弱的勢頭,他們的彈藥就去掉快一半了,這樣下去子彈很快就會打光。
“準備突圍!”薛霸大聲告訴衆人,又問顧俊的想法:“往哪一邊去好?”
“我不知道……”顧俊真的沒有想法,腦海只有些躁亂。
薛霸便憑自己的感覺,決定選擇與高牆空間相反的方向突圍,林墨上了擔架由顧俊和張火夥擡着走。
當下,他們一邊殺着異狼,一邊往祭壇外面走去。
可也是這個時候,迷霧中傳出了古怪的聲音,似乎是萊生公司那些人在念着異文語言,似乎是歌聲……朦朦朧朧,卻能穿透衆人的心頭。顧俊的躁亂、眩暈感更重了,喃喃道:“這好像是……這個世界的歌謠……”
【石道里漆黑無聲,那是生命之初
媽媽的夢境中,出現了毒蛇、蠕蟲與惡魔
從早到晚,有了很多痛苦】
“怎麼……”小隊衆人走了數十步,這段距離早已足夠走出祭壇,他們卻驚疑地發現自己還在原地,似乎是打轉了一圈,但他們明明是朝着外面走去的。
子彈能打出去、野獸能奔進來,應該不是空間的原因,是他們的精神受影響了。
忽然間,他們連撤回去迴旋石梯也找不到路。
這種感覺就像在夢境中知道了自己在做夢,一番動作以爲自己醒過來後,卻不過又是另一層夢境。
此時,衆人都如此認識到小隊的缺失,也是天機局的不足。
面對被控制施放的異常力量的時候,他們沒有相當的招數。
“是那些歌謠聲!”薛霸喊得青筋大跳,試圖打破自己及衆人的迷亂,“凝神摒棄雜念,不要去聽!”
他們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卻能感覺到心神的迷亂,想不去聽並非那麼容易……
不管是因爲高靈知還是聽得懂意思,顧俊是聽得最深的那個,眼前已經有一些異象在閃爍。
那歌謠聲更響亮了,更詭迷了……
【夢魘每天壯大,等待從大地破出
媽媽每天在想,孕育腹中的是稚嫩造物,還是食屍鬼在居住
她有時憂傷的想
生命的誕生離不開痛苦
她有時寧靜的想
生命的誕生離不開痛苦】
“生命的誕生離不開痛苦……”顧俊失神的輕喃了句,驟然間,那些在錯亂的異象畫面變得清晰可見。
那不是幻象,似乎是他生來就有的一些記憶,復甦在了眼前。
這個祭壇……顧俊想起了,這是異文人舉行成年禮的地方。
從霍克城到祭壇的那條石道、石室、迴旋石梯,都是儀式的一部分。
與地球人類文明喜歡建造通天塔來觸近天神不同,異文人認爲大地母親(生命女神)滋養了一切。
走萬階石道是要先深入地下,入石室是迴歸到象徵母親孕育生命的地方,登爬回旋石梯是出生的過程。迴旋石梯是不被允許從上而下走的,只能從下而上。推開祭臺亦是儀式的一環,如同新生命擠出來一樣。
包括石梯上方搖搖欲墜,快要破裂也是建築的原設計。
因爲母親在生產的時候也是處於巨大的風險中,新生命的誕生同時是對母親的一種傷害。
這一首歌謠,是成羣成羣剛成年的少年少女參與儀式的時候,一路走一路唱的……
“可是爲什麼我會知道這些?”顧俊落入了茫然中,“爲什麼我好像曾經親自參與過……是小時候的經歷嗎?”
野獸的咆哮聲,隊員們開槍的砰嘭聲,還有瀰漫於迷霧的歌謠聲,混合成了詭異的聲響。
突然,在這其中又傳來了一陣薛霸、蛋叔他們也聽得懂的冰冷而誘導的呼喚:
“顧俊,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周圍吧,睜開你的眼睛!”
這呼喚聲好像重錘一樣擊在顧俊的心頭……
與此同時,隨着這呼喚聲,祭壇四周的迷霧當中出現了那些黑衣人的身影,從不同的方向,一同走來。
幾個狙擊手隨即對他們開槍,但子彈只是穿過了身影而去,也沒有慘叫聲響起,那只是扭曲的幻影嗎……
如潮的野獸還在涌襲,卻對那些黑衣身影如同未視。薛霸、周毅等人的面色都皺緊,小隊的自動步槍子彈已經打光了,他們已經要拿過像顧俊的衝鋒槍等槍支來使用,但彈藥也是越來越少了。
“顧俊,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周圍,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什麼。”
一道道黑衣人的身影,從四面八方走出迷霧,走近祭壇。
也是這時,薛霸他們錯愕的看到,這些人,全部長着同一張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