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北乾笑了一聲,沒接茬,他心裡急,想盡快知道夏雨催他來的目的。
夏雨也沒多廢話,開門見山就將事兒說了。
還是那件事,路平翻供,孔慶雲一案又有波折!
夏雨並不知道案件真相,昨晚她去過卓梅那兒,卓梅除了已經告訴她的那些,對其餘詳細情況也是一無所知。
其實這事並不複雜,都怪夏雨太着急了,沒細細琢磨。
路平本來作的就是僞證。陳小染他們回去後,路平抱着僥倖心理,繼續保持沉默。專案組表現得比他還有耐心,除了給他一大摞報紙還有十多份文件,並沒有對他展開心理攻勢。路平在賓館待了一個星期,終於待不下去了,他感覺情況有點不大對勁,四周靜悄悄的,一點其他人的聲音也聽不到。不大正常啊,這麼想着,他終於問監護他的專案組成員:“陳小染呢,強中行呢,怎麼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專案組成員姓鞏,是位年輕人,小鞏見路平臉上終於有了驚慌的神色,裝作不在意地說:“他們回去了。”
“回去了?”路平不相信地看着小鞏,這怎麼可能呢?
“是啊,早就回去了。”小鞏翻着一張報紙,頭也沒擡。
“那……我怎麼還在這裡?”路平像是在問自己,目光卻急切地盯着小鞏。
小鞏笑了一下,放下報紙:“這得問你自己,我也搞不清,你怎麼還在這裡。”
又過了一天,小鞏拿來幾張筆錄紙,遞給路平。路平張皇至極:“幹什麼?”
“把你知道的寫下來。”說完,小鞏就又捧着報紙看了起來。
這一天,路平一直望着那幾頁紙,望了整整一天,一個字也沒寫,但他的心理承受不住了。這點,小鞏觀察得很細,判斷得也很準。
又等了一天,路平還是不寫,小鞏也不急,照舊陪着他,不過不看報紙了,而是拿着前城市學院院長的悔罪書,反覆地看,看着看着,冷不丁問一句:“你說,他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怎麼也會犯這樣愚蠢的錯誤呢?”或者乾脆就問:“他這一進去,不知他老婆和孩子有多痛苦?”
問到下午,路平終於撐不住了,衝小鞏吼了一聲:“不要問了,煩不煩啊!”
小鞏果然就不問了,很有耐心地看着他。路平越發顯得煩躁,在屋子裡來回踱了一陣兒,忽然停下來說:“讓我寫什麼,總得給個條條框框吧?”
“沒有,知道什麼寫什麼,自己做了什麼寫什麼。”小鞏的樣子很平和,說話的聲音更溫和。
“虐待,你們這是變相虐待,我要控告你們!”
小鞏的目光又回到了悔罪書上,路平大呼小叫,他好像根本聽不到。
路平泄氣地倒在牀上卻很快又彈起身來:“我要回去,我什麼也不知道,放我走!”
門開了,進來的是金子楊和另一位專案組領導,路平剛想向金子楊告狀,目光意外地被金子楊身後的一張臉震住了!
那是多麼熟悉的一張臉啊,曾經像母親一樣關愛着他,呵護着他,如今……
路平倉皇地移開目光,極度恐慌地愣在那兒。
他們怎麼會把她帶到這兒來!
林墨芝緩緩走進來,沒看路平,也沒看小鞏。金子楊請她坐,她站着沒動,目光遲疑了很久,還是緩緩落在了路平臉上。
這一眼看得路平差點垮掉!他實在承受不起這一望啊!他的心響了一下,又響了一下,然後,就碎成了一堆碎片。直到林墨芝離開,他也沒緩過勁兒來,恍惚中,好像聽見她說了一句話,又好像沒有。她就那麼含着恨怨,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站了有十幾分鍾,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路平交代了,他把所有的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字畫是他放的,舉報信是他寫的,網上的消息是他發出的,他就是那個“路透社”!
路平這樣做,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盡快出去,儘快回到耿立娟身邊。路平終於醒悟,對妻子,他是有罪的,是他毀了她的人生,也是他毀了她的幸福。從林墨芝悲慟絕望的臉上,路平已意識到什麼,他怕這輩子再沒有機會向妻子當面懺悔了。
“我必須出去,我一定要出去。”路平邊寫交代材料邊在心裡說。就在這一刻,他還抱着僥倖,只要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就能保別人平安無事,只要別人平安,他也危險不到哪裡去。
收到路平的交代材料,金子楊跟專案組的同志們非常興奮,堡壘總算攻了下來,路平這個瓶塞一拔開,孔慶雲一案的真實內幕就很容易搞清了。加上外圍調查的突破,以及對二期工程內幕的調查,金子楊向省委提出,解除對孔慶雲同志的“雙規”,讓他重新回到工作崗位。
龐書記沒有同意。聽完專案組彙報,龐書記指示道:“必須查得沒有半個疑點,要還就還他一個完整的清白,沒有爭議的清白。”
就在龐書記指示完第三天,金子楊他們正要對胡阿德採取措施,同時請夏雨幫專案組做通孔慶雲的思想工作,因爲之前孔慶雲以書面形式向專案組提出質問,並向省委組織部提出辭職申請,這事讓金子楊很被動。誰知兩件工作都還沒落實,龔建英突然找到專案組,主動坦白出一個事實:字畫是她放進孔慶雲辦公室的,鑰匙是她從路平辦公室拿的,跟路平無關。
“我不想讓他背黑鍋,我做的,我來承擔。”龔建英坦然道。
不只如此,龔建英又向專案組供出一個更爲重要的線索,她懷疑舉報信根本不是路平所寫,是楚玉良和潘進駒所爲。她是在一次飯局當中,聽潘進駒酒後失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