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窗簾遮擋住了晨光,也擋住了酒店外面漸漸喧鬧嘈雜起來的車聲人聲,寬大豪華的大牀上,趙硯還在沉睡。
扔在地毯上的長褲褲兜裡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將牀上的趙硯驚醒。
眉心一皺,隨即,趙硯睜開惺忪的睡眼,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陌生的大牀上,宿醉的後遺症還殘留在他腦中,昏昏沉沉發脹的腦袋讓他反應慢了幾拍。
下意識地擡起左手按着太陽穴,趙硯的目光才望向手機鈴聲傳來的方向,牀左邊的地毯上。
微凝的目光,顯示他終於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銀灰色的厚實窗簾、紅黑銀交雜的漂亮地毯、還有身下這張最少一米八寬度的大牀、牀上精美華麗的空調被,無一不提醒着趙硯這裡不是他的宿舍。
“怎麼在這裡?”
迷惑地自語,卻沒人給他解答。
地毯上長褲裡的手機鈴聲還在執着地響着,吵得趙硯腦仁發疼,只好暫時按下滿心的疑問,一把掀開被子,赤着腳踩着地毯走過去拎起地毯上的長褲,半睜半閉着眼從褲兜裡摸出手機。
趙硯掃了一眼手機屏幕,見來電顯示上顯示的是張鵬的名字。
“喂?嘛事?”
接通通話將手機放在耳邊,趙硯乾脆完全閉上了眼睛,左手還在繼續按壓着太陽穴,宿醉後的頭疼真的很難受。
“趙硯!你在哪呢?昨晚沒回來睡?早自習都結束了你怎麼還沒來上課?馬上下集課就是輔導員的課,你想讓輔導員叫你去辦公室訓話啊?”
手機裡張鵬壓低着聲音,語速很快。
上課?
張鵬的話讓趙硯睜開了眼,突然想起今天確實需要上課,上個週末已經過去了,而下個週末還沒有到來,今天他是應該是上課的。 шшш¸тTk ān¸co
但,這裡到底是在哪裡?應該不是在大學城裡!
昨晚的回憶零零散散地被趙硯記起來,一些還有印象,但更多的已經記不起來,他隱約記得昨晚他在學院門口的時候上了一個女人的車,然後好像和那個女人進了一間酒吧喝酒,再後面的他就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了。
倒是昨晚最後的夢境,他還有幾分印象,但記得夢境有什麼用?而且還是那樣一個春’夢。
“你幫我請假吧!我暫時趕不回來了。”
趙硯輕籲一口氣,一邊迴應張鵬的電話,一邊環顧着這個房間,從房間的裝修和佈置上來看,這裡應該是一間酒店房間,那透明玻璃構建成的浴室、衛生間,私人的住宅房裡趙硯還沒見過這樣的。
尤其是大牀上的被單,那奢華的色調,沒有半點居家的氣息。
除了這些,趙硯也才察覺自己身上此時除了一條平角內’褲,再無它物。
張鵬:“哦,請假啊?行吧!等下老翁如果問起你,我幫你請假!對了,你昨晚沒回來,現在到底在哪兒啊?不會是出去找小姐去了吧?嘿嘿,多少錢的?爽不爽?”
張鵬後面問的那個問題,一下子將話風轉變成猥’瑣淫’蕩的味道。
“你這麼豐富的想象力,怎麼不用在寫作上?就這樣了!掛了!”
趙硯沒好氣地諷刺了一句,不等張鵬再說什麼,就掛斷了通話。
站起身隨手將手機扔在大牀上,趙硯撿起地毯上的長褲就往身上套,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沒感覺出什麼,但等將褲子往上提的時候,褲子拉鍊那裡碰到了他內’褲裡的東西,意料之外的突然痛覺,讓他眉頭一皺,嘴裡發出一聲“嘶”的吸氣聲。
趙硯臉色驟變,眼中閃過疑惑,趕緊拉開內’褲往裡面看了一眼,然後他臉色就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他不是處’男了,對於那種事做過後的痕跡一眼就能分辨出來,而現在,很明顯他昨晚肯定和哪個女人做過那種事。
但是,那個女人是誰呢?
趙硯眉頭緊緊皺起,努力回想,卻只記起昨晚在學院門口邀他上車的那個女人,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那個女人臉是什麼模樣,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她上身是一件白衣?還是灰衣來着?趙硯不確定。
那輛車是黑色還是綠色來着?趙硯也不確定。
甚至連那個女人到底多大年紀,他也確定不了。
只隱約記得那女人好像有一頭長髮,但養着長髮的女人實在是太多了,這個世界上女人不是短髮就是長髮,而長髮卻是八’九成以上。
趙硯竭力還能想起來的,還有那個女人個子好像不矮,比他只矮半個頭左右,而他已經快有一米八的身高了。
還有,那個女人氣質好像不錯?
這一點趙硯不是很確定。
“難道昨晚那個春’夢並不是夢?”
趙硯臉色還是有點難看,帶着許多疑惑走到牀邊坐在牀沿上,低頭嗅了嗅牀上的氣味,牀上果然聞到男女歡’愛後的殘留的氣味,除了他的氣味之外,還有一股淡淡的女人體香。
讓趙硯臉色稍微好看一點的是,他發現這股淡淡的體香氣味還算不錯,不像是醜女人或者老女人身上的那種氣味,這個發現讓他心裡鬆了口氣,他無法想象如果昨晚和他做那種事的女人是個醜女人或者老女人,他會不會馬上就吐出來。
在這方面,趙硯有點挑剔,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和一個醜女人或者老女人上牀做了那種事,甚至接’吻,他胃裡就在翻涌,還好牀上的女人體香挺好聞,出乎他意料的好聞,這讓他胃裡好受不少。
“唉!但願不要太醜……”
趙硯難看的臉色舒緩了不少,整個人也微微放鬆下來,但目光卻還在牀上巡梭打量着,忽然,他的目光一定,定在牀單上的幾點殷虹血跡上。
“這……不會吧?我日!”
趙硯觸電似的站起身,下意識地從牀沿上離開,眼神驚嚇地盯着牀單上的那幾點血跡。
這幾點血跡意味着什麼?趙硯心裡很清楚,去年他和肖夢月第一次做那種事的時候,他就在牀單上見過相似的血跡。
但今天他卻再次見到了,在這酒店的房間裡,在一次宿醉之後……
趙硯剛纔纔在心裡把昨晚的荒唐事定性爲一夜’情,這年頭這種事很常見,趙硯以前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早就不止一次聽說過,現在發生在他身上,雖然思想上有點衝擊,但還不至於無法接受。
但現在牀單上的那幾點血跡是什麼鬼?
哪個女人會把第一次揮霍在一夜’情上?
可是,如果不是,那麼牀上那幾點血跡又該怎麼解釋呢?那女人正好來了月事?或者身上哪兒破了皮?
趙硯發現自己的頭更疼了,因爲牀上那幾點血跡讓他意識到昨晚的事好像無法當作一次尋常的一夜’情來對待,如果真的是那個女人的第一次,這件事恐怕還有後續的影響,趙硯現在有點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許就有一個他不認識的女人來找他,如果直接找到他宿舍還好一點,萬一直接找到他們班教室,被同班那些同學知道這件事,如果對方是個美女,而且年紀還不大還好一點,如果是個又老又醜的女人,那他趙硯就無地自容了。
想到這裡,趙硯不禁又看了一眼牀單上那幾點血跡,心想:還是第一次的女人,年齡應該不會很大吧?
緊接着又一個讓他心裡發虛的念頭也冒了出來:萬一是個老處’女呢?那就有很大的機率是個醜八怪啊!
血盆大口?
虎背熊腰?
肥頭大耳?
大象腿?八戒肚?牛眼獅鼻?
腦海裡越是幻想對方的形象,趙硯心裡就越是驚恐,如果真的和那樣一個女人上了牀,他簡直不敢想象到時候自己還有什麼面目活在這個世上?以後還有什麼臉見那些同學、朋友?
“草!日!喝酒誤事啊!到底是哪個?那個該死的女人到底去哪兒了?”
趙硯心煩意亂地在牀邊走來走去,想到煩亂處,忍不住雙手再頭上一陣亂抓,把本來就亂糟糟的髮型更是抓成了一團雞\窩。
……
趙硯在酒店房間裡心煩意亂,越想越怕的時候,昨晚的女主角荀清已經開車進入翰林學院的大門。
依然是清麗出塵的氣質,波瀾不驚的神情,只是眼神略顯散亂,今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目光所及入目所見的情景,也攪亂了她的心湖。
和趙硯關於昨晚的記憶斷片不同,和趙硯喝酒之前,她是完全清醒的,所以記得昨晚事情的前後。
荀清記得她就是在翰林學院校門剛進去的這裡看見的趙硯,嗯,目前她還不知道那個小夥子叫趙硯。
因爲見過趙硯練拳、練破風九式,所以她對趙硯的印象非常深刻,極其深刻,對他也有着很大的好奇與探究心理。
所以,昨晚在這裡看見他喝醉了捉弄校友的一幕,她下意識地將車停在路邊,她記得他昨晚聽見她名字的第一反應是“殉情?你男人死了嗎?”
大概是這句話!
然後又說他在葬情,埋葬自己的愛情。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勾起她心底最痛苦的回憶,記起那個追求她多年,最後卻在她最後一次拒絕他表白的當天晚上,死在路邊的積雪裡的男人。
於是,看着趙硯醉酒後迷迷糊糊的模樣,她突然很想喝酒了,然後就把他叫上她的車,去了醉美人酒吧。
她還記得最後是她把趙硯帶進酒店的。
就連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她脫的,當時她好像是把他當成那個男人了,她的腦海裡甚至還殘留着昨夜她瘋狂的愉悅,一切錯誤都是她自己釀成的。
不久前離開那酒店房間之前,她曾眼神複雜地凝視牀上還在沉睡中的那個小夥子,昨夜畢竟是她的第一次,32年的生命中僅有的一次。
女人對於自己這方面的第一次總是感覺複雜的,即便是她荀清也不例外。
她荀清的第一次,居然給了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傢伙,這讓她的心裡格外複雜,但與趙硯醒來後的驚恐擔心不同,她畢竟32歲了,她畢竟是荀清,與一般女人不同的荀清,所以,她心裡雖然複雜,但也僅僅只是表現在眼神上。
除此之外,她沒有尖叫、沒有流淚,也沒有失魂落魄。
對她來說,那個男人死後,她早就不再期待她這一生還能再擁有愛情,也因此,她早就知道她的第一次終究會給她不喜歡的男人,甚至那個男人也不喜歡她。
讓她稍感欣慰的是——這個小男人雖然小了點,但模樣還不錯,也有點本事,拳法很好,還會早已失傳的破風九式。
仔細想想,她的第一次給了這樣一個小男人,也不算太糟糕。
經過學院大門那裡的時候,荀清的目光下意識地瞥向昨晚遇見那個小男人的地方,地上還殘留着幾片細小的啤酒瓶碎片,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是真的發生過。
荀清眼神有點複雜,心裡卻無喜無悲,早在那個男人死後,她就可以平靜面對生命中的每一個意外,在她心中,昨晚的經歷也是一個意外。
這也是她在那個小男人醒來之前離開的原因。
已經發生的事,她無法挽回,但她的理智一直超越情感,她的理智告訴她,這樣的一次意外最好就讓它隨風而去。
她的年齡、她的身份,他的年齡、他的身份,註定了他們無法走到一起,否則就是驚世駭俗,會攪亂很多人的生活,也會讓很多人顏面無光,更會讓她目前所面對的複雜困頓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難以掌控。
……
荀清到家的時候,父親荀廣元已經吃過早餐去上班了,母親給她在鍋裡留了稀飯,還有幾隻鍋貼。
“小清!你昨晚在哪裡睡的?怎麼一晚上沒回來呀?”
荀李夫人給女兒盛稀飯、拿鍋貼的時候,隨口問道。
“昨晚見到一個以前的老同學,多聊了一會,忘了時間,乾脆就近找了酒店了!”
荀清眼睛沒眨地給了回答,神情與平日無異,一點也看不出來她昨晚丟了第一次。
“哪個同學呀?媽咪認識嗎?”荀李夫人沒有察覺到異樣,順着荀清的話問。
“你不認識的,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