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看了眼已經西落的太陽,在心裡測算了一下此時光線的強度和這座山頭的夾角。
透鏡成像這種機制不容易發現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對光源的種類、強度以及角度都有要求。
不在特定的條件下無法得到正確的成像,看上去就是沒有意義的散射花紋。
雖然李衡也不知道當年的工匠究竟是怎麼設置的透光條件,但他可以試,不斷地試,一直的試,就如同做試驗一般。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將琉璃盅搬運到一處光線較好的石頭平臺上,又在一邊放上黑色的布氈,不斷改變它的受照角度和方向,緩緩得轉動着晶瑩光潔的琉璃體,令透射出來的圖案呈現在布氈上。
就這麼樣他一直在原地一個角度一個角度,一個毫分一個毫分得又試了兩個鐘頭,一直試到太陽即將落山。
直到那一抹特殊的成像出現在不遠處的布氈上,一個個清晰得文字和圖案由陽光分解出來的七色線條完美的勾勒出來!
“出……出現了!成了!”
已經昏昏欲睡的陳周鶴頓時激動地大喊起來。
不僅是他,李衡心中也頗爲興奮得躁動起來,但他手上依舊穩定沒有受到情緒的波動。
只不過從這些成像出現沒多久便又黯淡了下去,這是因爲太陽已經下山,光源正在消失。
對此陳周鶴有種頗爲遺憾的感覺,甚至想站在山頭朝着西邊的落日大喊:太陽站下!
“我已經記下了,當前的角度、高度以及太陽光照強度,明日只要等陽光再升起來就可以了”
李衡到沒有那麼激動,只是胸有成竹的說道。
陳周鶴一愣只是喃喃得道:“行吧,我都忘了還有你這麼個機器人在。”
就這麼一整天的工夫全在忙活這個上面了,陳周鶴也得趕緊下山了。再晚些他就真回不去了,畢竟他不比李衡這種怪物般的身體條件,即便是氣溫多變的深山老林也能泰然自若。
深夜的秦嶺大山,李衡獨立於高大的柏木之上,腳尖輕點在十米多高的樹枝間,動作輕盈空靈就如那影視中懂得輕功的武林高人一般。
只是在這漆黑的山谷之中並沒有誰能看到這麼樣一副場景。
自入山以來,李衡便以全部的身心體會這真正的自然氣場。
他觀叢林高木之間猿猴嬉戲,看溪水山澗之內游魚縱橫,察青石黃壤之中蟲蟻遷徙,望山崗大嶽之頂雲霧變幻……
種種景象萬般氣機都在他的心中匯流成一股小溪,無數的小溪又在流淌中匯聚成小河,小河則在川行之中合爲大江,大江又在崩騰咆哮着凝聚爲海洋!
而這海洋便沉澱在李衡的心神之間,成爲其廣闊深邃的意識汪洋中開闢出來的全XJ域。
此刻他的精神值從170成長到了171。
莽莽蒼林生萬物,千重峻嶺化乾坤。
這千里秦嶺就是一片自成體系的天地,就是獨立於一方的小世界。
每一個“小天地”都有其內在的自然規律和運行法則,不斷地去傾聽不斷的去感悟,就會不斷地有所獲得。
“果然吶,無論書本里描寫的再怎麼優美動人,照片中拍的再怎麼清晰明瞭,視頻內放的如何瑰麗玄奇,都不及真身處之”
人類雖然最依賴的知覺就是視覺和聽覺,但在這之外的還有更加深邃更加玄妙的感官,能夠帶來視聽無法取得的信息。
而這些信息只有在真正身處在這“氣場”之內纔能有所感悟。
“可嘆人間多繁忙,不知真性在何方”
“搖搖欲墜百十載,功名利祿鑄墳檣”
李衡望着這漆黑之下的萬籟生機輕嘆一聲自高處幽幽落下,又輕輕說了句:“縱使人間不自由,一朝走來一朝悟”
他覺得自己剛剛的感慨多少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
“不是人看不透這一切,而是看透了也無可奈何,天地方圓,人生來就是在圈子裡,不是人不向往圈子外面的世界,而是沒有脫出圈子的能力,也沒有跳出圈外自立的資本。”
若非自身具備他人都沒有的【化凡入聖】,恐怕他原來的人生裡一輩子都不會有這種經歷。
哪有什麼高山流水天地廣闊,哪有什麼感悟自然尋找真靈。
還不是困鎖在高樓叢林之間,山村一隅以內。
但是李衡也並非悲天憫人之輩,他知道這世間衆生絕大大大大多數都是不自由的,也知道他們或許終其一生都不會有真正的解脫,直到意識消亡的那一刻。
也因此他就更加珍視這個上蒼所賜的機會,這個可以追逐“真性”的機會!
“他日有所成之時,我究竟是隨心所欲呢,還是會爲所欲爲?”
他看着自己身前攤開的雙手,不禁嘴角微微上翹,一絲笑意在其臉上浮現。
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性將會如何變化,每多走一步每多看一眼,都會令得人性微微轉變。
不過現在思考這個還爲時尚早,沒有完全凌駕平凡之上時一切都無定論。
就好像纔剛剛識字,就幻想着將來要選北大還是清華一樣。
他一路在山間行走,腳下如履平地,黑暗之中不時地有或碧綠或幽藍的眸光閃爍,但是沒有一個不速之客敢於靠近。
足下發力他蹬着近乎垂直的山壁,猶如一隻貼着山面飛翔的雨燕般回到了“臥虎”山上,重回那土廟之內。
在這裡一大堆足有人高的書籍和手札攤開擺放着。
看着這些東西他就不由得露出一絲喜色,不論他自這秦嶺自然之中得到多少感悟,他此行最大的收穫必然還是這個意料之外的發現!
汲取着其中的知識和精華,他也不覺得自己是在依賴前人的智慧。
畢竟爛在地下的智慧,不算智慧。
想到這裡他不禁走到那個黃泥神像旁輕輕用手觸碰了上去,輕嘆一聲道:“我倒是願你真能成仙,或許也可也爲我打開一條新路”
一夜匆匆而過,日升月落斗轉星移。
待到陳周鶴再次早早啓程行路幾十裡來到山崗之上的時候,遠遠地他便看到了一幕奇景。
微微轉動的古代琉璃器皿,其內部複雜多變的水晶狀結構和諸多刻蝕出來的紋理經過一系列複雜的折射、衍射反應將太陽光分解成了七色譜線,然後又在不遠處的幕布上組合成了五彩斑斕的效果。
並且隨着琉璃盅的慢慢轉動,這透鏡成像的內容竟也在緩緩變化,其中有人形,有字體,而那人形的圖案正是不同的拳腳動作、身體姿勢,一幕之間大大小小足有十多個畫像,展示了每一招每一式不同的變化和套路。
陳周鶴慢慢地走近過來,連腳步都放得更輕了,睜大了眼睛得他震驚得嚥了口唾沫。
“這他麼的甚至都不是照片投影……而是視頻教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