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丟臉
辛次膺站在文廟諸聖的前頭，身後是古往今來的無數大儒大賢，而在他的前方，則是一片肅殺的大宋禁軍們，是即將前來面見皇帝的金國使臣們，同時，也是他的皇帝。
作爲一個政和年間的進士，他親眼見證了這個國家的繁榮、昌盛，也親眼見到了不可一世的遼國覆滅，同時，也見證了，大宋國從異族入侵之後，各地百姓起義、朝中奸佞作祟，一副千瘡百孔又搖搖欲墜的模樣。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爲他也看到了，他家的皇帝，帶領着他們回來了。
自打宋金開戰，女真南下到二帝北上，一共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
而讓金國人從趾高氣昂到主動乞和，從高高在上到低三下四，趙官家花費的，是一年不到的功夫。
若不是親身經歷這一切的人，實在是難以理解這老頭兒此時的情緒，就像是他現在咬緊了牙關的模樣，即是他內心澎湃的外化表現。
身後的大殿裡頭，一大早便被人點起了香燭，能在先人們的見證下完成此番盛舉，也終算是不負了這千年來的傳承。
就算他知道皇帝的意思，但能體會一小下與金人的角色轉變……光是這個轉變，就足以讓他感受到不虛此生
出門在外，雖然朝服是備着的，但劉邦嫌麻煩，索性就直接披了身甲冑出來，這裡不是臨安，一切都可以權宜行事，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在臨安那又如何？做戲而已！
待劉錡和紇石烈志寧進入大門裡來，辛次膺便小聲的開始提醒了起來，國與國之間沒有小事，早在一開始的時候，隨行的人員名字，金國人就報了過來。
“觀此人年紀，當是完顏兀朮的女婿紇石烈志寧無疑了，此子先祖在女真尚未發跡之時，便常年與完顏部通婚，家裡頭是世襲的猛安，完顏兀朮女婿衆多，卻最是喜他，都說他是個沉穩堅毅、有雄才大略的人，不過之前年幼，一直在金主完顏亶身邊行護衛之事，直到這次，方纔第一回領兵出來。”
劉邦輕輕點了點頭，這人模樣看起來確實是年輕，估計也就個三十出頭的模樣，想起上次自己在潁州花費了大功夫，就是想來個引蛇出洞，誰知道卻被這小子給將計就計了去，一下子把十萬人困在了潁州許多時日。
“狗日的不錯，看看能不能招降過來。”
這話一出，辛次膺還沒什麼，邊上的郭藥師一個不小心，差點笑出了聲來。
劉邦瞪了他一眼：“你小子笑個逑！”
老頭兒連忙作揖告罪，又接着道：
“小老兒自幼長在遼東，對這家人倒是瞭解一些……那紇石烈，又有人稱其爲‘赫舍裡’，本是草原諸部之一，後來遼國對女真實分而治之的法子，一部分強宗大姓被遷到了遼東，編入了契丹籍，喚作‘熟女真’；而另一部分剩下的，就被叫作‘生女真’。”
“紇石烈家本來不屬女真諸部，是生女真壯大之後，才被納入女真籍貫的，其祖先與完顏氏歃血爲盟，曾立下過誓言要世代依附，所以您想要招降此子，乾脆直接去招降完顏兀朮好了，反正都是一樣的。”
郭藥師這番話有些揶揄皇帝的味道，不過劉邦也不在意，只是沉聲道：
“該賞。”
嗯？
兩個老頭兒都沒反應過來，又聽見皇帝接着道：
“你小子雖然愚笨醜陋剛愎自大年老體弱，但偶爾倒也能放出點人屁來。”
“招降完顏兀朮，確實是個好主意。”
兩個老頭兒被皇帝這話嚇了一跳，辛次膺更是差點就要伸手去探皇帝的額頭去了，趙官家的病情雖然好了很多，但這一犯病起來，卻又顯得那麼的嚴重。
正當三人私語不斷，便聽見門外傳來了人的喧譁聲，見劉錡和志寧停住了行禮，一同往後看去，便看到兩個人有些慌不擇路的、跌跌撞撞的摔了進來。
看他們都穿左衽，便是金國人無疑了，辛次膺打量了一番：
“應該是內侍大興國，和尚書省令史李老僧到了……只是爲何，兩個人慢了那麼許多？”
劉邦擺了擺手：“蠻夷嘛，不懂禮數，估計是沒見過什麼世面。”
他倒是大度得很，剛想開口招呼下來賓，就被下方的大興國搶先開了口：
“大金副使大興國，參見宋國皇帝陛下！”
劉邦嘿嘿一笑，張通古當日趾高氣昂的模樣還歷歷在目，金人和匈奴都是一樣的，賤骨頭，好好與他們說話是說不通的，只有讓他們吃到了苦頭，他們才曉得什麼是尊重。 不等他高興太久，大興國便開始告起了狀來：
“請皇帝陛下恕我等冒昧！只是我們一路舟車不斷，爲的是兩國和議大事，造福的是兩國百姓，分明是帶着禮來的！”
“卻不知爲何陛下要這般爲難我等？難道，這便是大宋的待客之道嗎？！”
劉邦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劉錡，後者趕忙上前來，將剛纔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順還戴着孝？”
如劉錡所想的那般，皇帝壓根兒就沒把這事兒當做回事，只見他若有所思了一番，終於是有些嘆息道：
“他也算是有心了。”
趙小金那個苦命人，終究還是得了些溫暖，畢竟這個天下，還是有人念着她的。
至少，不會顯得那麼孤獨就是了。
知道了來龍去脈，劉邦對這宦官沒甚好臉色，冷着臉問道：
“那你想怎麼辦？”
大興國挺直了腰板，在他看來，這事兒就算是發生在了金國，金國皇帝也是要偏向有理一方的，畢竟都受了聖人教諭，這趙皇帝還是漢人，更應該理解當中的對錯纔對。
所以他便開口道：
“還請陛下爲我等做主，懲罰那位無故戴孝的兵士，讓我等回朝之時，也能對我主有個交待！”
劉邦沒有順着他的話去說，只是問了一個問題：
“你覺得，他在那裡，老子若是不辦他的話，就是讓你丟臉了？”
大興國有些愕然，愕然的是皇帝口中的‘老子’，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說話也變得開始結巴了起來：
“是……是，”
劉邦笑了笑，不經意間看向了左側的學舍裡，見徒單月一臉憤然的模樣，笑得便愈發的開心了起來。
他開口道：
“跪下。”
大興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陛下？”
“跪下，你，你，還有你，你們仨，都跪下。”
“既然你覺得自己丟了臉，乾脆就全丟了好了，比起白白的丟，倒不如丟了讓老子開心一些。”
他看着皺眉的紇石烈志寧，還有唉聲嘆氣的李老僧，以及不敢說話的大興國，這麼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