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嚴世蕃回到嚴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而嚴嵩書房內的燈,仍然亮着。
“父親難道是在專門等我?”
懷揣着這樣的疑問,嚴世蕃敲響了嚴嵩的房門。
“進來!”
從書房內傳來嚴嵩那略顯沙啞的聲音。
嚴世蕃推門而入,看到的是這樣一副場景。
只見嚴嵩毫無形象地躺倒在胡牀上,原本擺放在書案上的書籍,也散落了一地,看上去頗爲狼藉。
“父親,發生什麼事了?”
嚴世蕃見狀,緊接着上前一步,恭敬詢問道。
“嚴世蕃,出大事了!”
只見嚴嵩從胡牀上坐起,並將一直攥在手中的書信拿出,將其遞交給嚴世蕃。
“你自己看看吧,這是景王那邊,送來的書信。”
“景王殿下,他怎麼會送來書信!不是說,沒有必要的話,就不聯繫嗎?”
嚴世蕃說着,從嚴嵩的手中將書信接過,待他將上面的內容看完以後,整個人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無力地跌坐在地。
“糊塗,糊塗啊!”
緊接着,嚴世蕃從地上爬起,來到嚴嵩的身旁,渾身顫抖着詢問道。
“父……父親,景王殿下,怎麼會如此行事?”
而嚴嵩只是瞥了嚴世蕃一眼,爲其解釋道。
“這不僅僅是景王殿下一個人的事,就連裕王也參與其中。”
“只要儲君的位置,一天沒定下來,他們就一天不得安寧!”
嚴世蕃在聽完嚴嵩的解釋後,面如死灰,呢喃道。
“可是他們明明知道,皇貴妃沈氏以及她肚子裡的孩子,是陛下的逆鱗,爲何還要……”
嚴嵩將嚴世蕃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旋即解釋道。
“這不是很容易理解嗎,畢竟儲君的位置,實在是太過於誘人了。”
“只要有那麼一絲絲成功的希望,裕王和景王就會嘗試着去做。”
“別說派人前去送禮了,只要能夠討得皇貴妃歡心,他們什麼都願意去做!”
此刻,嚴世蕃的內心,已經被無窮無盡的恐慌所籠罩,只見其臉上滿是焦急之色,向嚴嵩詢問道。
“父親,那咱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說不定,這件事情,到時候會牽連到咱們頭上!”
聽聞此話,只見嚴嵩從胡牀上坐起,向嚴世蕃吩咐道。
“走吧,隨我去一趟陛下那裡!”
“是,父親。”
嚴世蕃說完,連忙攙扶着嚴嵩,走出了書房,並同時吩咐下人,準備好轎子。
……
紫禁城,養心殿。
儘管夜已經很深了,但是嘉靖仍然沒有絲毫的睡意,其食指十分有節奏地敲擊着龍椅上所雕刻的龍頭,發出‘噠噠’的聲音。
就在這時,只見呂芳邁着沒有聲音的步伐,進入了養心殿。
“啓稟陛下,奴婢已經查清楚了!”
“講!”
嘉靖將目光從呂芳身上收回,如此吩咐道。
“事情是這樣的,早在半個月前,裕王和景王便分別派人向皇貴妃那邊送禮。”
呂芳說完這一句後,便跪伏於地,不敢再言語。
“他們派去送禮的人呢,你抓住沒有?”
嘉靖聽完呂芳的彙報後,似乎不甚滿意,挑了挑眉,詢問道。
“啓稟陛下,那些人都已經盡數被奴婢控制了起來,聽候您的發落!”
呂芳見狀,臉上恭敬之色不變,如此迴應道。
“全都殺了吧,也好給他們一個教訓!”
嘉靖擺了擺手,隨意道。
“是,陛下,奴婢這就去辦。”
呂芳聽聞此話,神色一凜,當即應聲道。
正當呂芳打算前去落實這件事時,只見從養心殿外,急匆匆地跑進來一名太監,其在‘撲通’一聲跪伏於地後,如此稟報道。
“啓稟陛下,嚴閣老和徐閣老他們,此刻,正齊刷刷地跪在養心殿外的廣場上!”
“什麼,你再說一遍!”
呂芳聽聞此話,當即停下腳步,臉上滿是驚駭之色。
隨後,呂芳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畢恭畢敬地來到嘉靖身旁,不再言語。
“既然他們想跪,那就讓他們在外面跪着吧!”
嘉靖在聽完太監的稟報後,神色頗爲平靜,緊接着吩咐道。
“是,陛下!”
先前那名前來彙報消息的太監,在得到嘉靖的吩咐後,便轉過身,快步離開了養心殿。
……
此刻,養心殿外的廣場上,嚴嵩幾人正面面相覷。
“嚴閣老,您這是……”
只見徐階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嚴嵩,如此詢問道。
“我來這裡的目的,和徐閣老是一樣的。”
嚴嵩在瞥了徐階一眼後,淡淡迴應道。
“這個老狐狸,可真夠敏銳的!”
徐階緊接着將目光從嚴嵩的身上收回,暗自道。
而一旁的高拱、張居正,在跪伏於地的同時,還挺直了身體,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養心殿所在的方向。
時間就這麼緩緩流逝,當衆人看見呂芳的身影出現在面前時,盡皆鬆了一口氣。
“還好,陛下還沒有完全放棄我們!”
而接下來,從呂芳嘴裡說出的話語,也印證了衆人的猜測。
“陛下讓你們,馬上過去一趟!”
“多謝呂公公了。”
嚴嵩在被嚴世蕃從地上攙扶起來後,將目光轉向呂芳,如此道。
“哪裡哪裡,這都是陛下吩咐咱家的!”
“諸位快過去吧,別讓陛下那邊等太久了。”
呂芳說完,便自顧自地在前面引路。
在即將踏上臺階時,呂芳突然回過頭來,壓低聲音,提醒道。
“待會兒進去後,諸位可要小心了!”
聽聞呂芳此話,在場的衆人在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後,同時將內心的警惕性拉到最高。
“陛下,他們到了。”
呂芳在將人帶到以後,方纔來到嘉靖的身旁站定,猶如一尊雕塑一般。
“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嚴嵩的帶領下,衆人皆打起萬分的精神,向坐於龍椅之上的嘉靖,恭敬行禮道。
“嗯,都起來吧。”
嘉靖神色平靜,擺了擺手,如此吩咐道。
“多謝陛下!”
在得到皇帝的應允後,衆人方纔從地上緩緩起身,只是在這個過程中,衆人都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來人,賜座!”
嘉靖話音剛落,便有太監上前,爲衆人預備好座位。
“多謝陛下!”
懷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衆人分別在椅子上就坐。
“這麼晚了,你們不睡覺,跑到朕這裡來幹什麼?”
“你們不睡覺,難道朕也要陪着你們嗎?”
嘉靖說完,將目光從在場的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臉上滿是嘲諷之色。
“臣等冒昧打擾陛下休息,還請陛下恕罪!”
徐階聽聞此話,當即從座椅上起身,對着嘉靖恭敬行禮道。
“哼,你們當然有罪,而且罪過還不小!”
嘉靖並沒有理會徐階,而是用手摩挲着龍椅上所雕刻的龍頭,緩緩道。
聽聞皇帝此話,在場的所有人,皆是呼吸一窒,緊接着齊刷刷地跪伏於地,異口同聲道。
“還請陛下恕罪!”
隨後,只見嘉靖從龍椅上緩緩起身,來到衆人面前。
眼見皇帝的腳步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現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有絲毫動作。
“你們爲什麼大半夜地來朕這裡請罪,其中的緣由,想必你們心裡,比朕更加清楚。”
“朕提醒你們一句,專心做好手上的事,不要將自己捲入到漩渦之中!”
“要是還有人敢執迷不悟的話,到時候,誰都救不了你們。”
“朕的話,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嘉靖在說到這裡的時候,陡然間提高了語調,而這將在場的衆人,都嚇了一大跳。
“是,陛下,微……微臣明白了!”
嚴嵩作爲內閣首輔,率先對嘉靖方纔所說的那番話作出了迴應。
“你們呢,聽明白了嗎?”
嘉靖點了點頭,隨即將目光從剩下的那些人身上一一掃過。
“啓稟陛下,我等也明白了。”
剩餘的幾人見狀,當即戰戰兢兢地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