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在從管家這裡得到問題的答案後,整個人不由得陷入了呆滯之中,嘴裡不住呢喃道。
“不,這不可能,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糧食怎麼可能是從福建運往浙江的呢?”
“他譚綸不是最爲痛恨嚴黨之人嗎,爲什麼會……”
徐階在說到這裡的時候,眼中滿是無法掩飾的震驚之色,旋即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一旁的管家見此情形,連忙上前,將徐階扶住,緊接着繼續解釋道。
“老爺,這個消息是小的經過多方查證,方纔調查出來的,譚大人應該是有所苦衷,方纔不得不如此行事吧?”
徐階在聽完管家的這番安慰後,也是不住地說道:“對,肯定是這樣,興許他譚綸有什麼把柄落到胡宗憲的手裡了,再或者,陛下親自出面也不一定。”
緊接着,彷彿是要說服自己相信這種說法似的,徐階又重複了好幾次這個說法。
在他看來,整個清流之中,只有譚綸能夠勉強堪當大用,其餘的,要麼沒有足夠的能力,要麼僅僅只是暫時抱團,各取所需而已。
徐階知道,高拱在內心一直對自己有所防範,並不完全認可自己的提議,張居正雖然明面上對自己十分恭敬,暗地裡,也有着自己的算盤。
只有譚綸,方纔對自己毫不設防,當初譚綸在胡宗憲的手底下任職時,便不折不扣地執行着自己的命令,是少有的既有能力,又對自己忠心的人。
眼下,在這個至關重要的時刻,居然曝出,浙江那邊的糧食,是他譚綸送過去的,這讓徐階如何接受?
因而,徐階很快便一口咬定,譚綸肯定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胡宗憲的手中,無奈之下,這才往浙江那邊運糧食的。
“子理,你糊塗啊,遇到什麼問題,難道就不能夠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嗎,非得一個人扛着?”
徐階說完,便徑直來到書房,鋪開紙筆,他打算親自修書一封,探探譚綸那邊的底。
倘若譚綸在這個過程中,露出了任何的破綻,那麼就休怪他徐階無情了!
片刻後,只見徐階平復好心情,落筆寫下:“子理,近來身體可好?”
在提筆落下這幾個字後,徐階又陷入了糾結之中,片刻後,只見徐階下定決心,他打算直入主題,直接向譚綸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前不久,浙江一地斷糧一事,引得朝中震動,愚兄對此也頗爲擔憂,但幸虧,有你這位福建巡撫的幫助,浙江當地的桑農,方纔轉危爲安,愚兄對此頗感欣慰。”
“愚兄對於其中的過程,頗感興趣,還望你將其整理出來,愚兄好在陛下那邊,爲伱請功!”
待最後一個字落下,徐階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冷峻起來,他看着眼前這封由自己親筆寫下的信,無聲自語道。
“譚綸啊譚綸,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我可不想對你出手啊!”
等到紙上的墨跡乾透以後,徐階當即喚來管家,出言吩咐道。
“一定要儘快將這封信送到福建的譚綸那裡,明白了嗎?”
管家聞言,旋即神色鄭重地從徐階的手中接過信封,轉而開口道。
“是,老爺!”
在這之後,只見徐階揮了揮手,打發管家離開。
很快,房間內就只剩下了徐階一人,直到此時,他的臉上方纔顯露出迷惘,以及脆弱。
即將到手的內閣首輔之位飛了不說,現如今,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譚綸也出了問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我總感覺冥冥之中,有人在背後算計我徐階呢!”
“真是該死,真是該死啊!”
“你們以爲這樣就能夠打倒我徐階嗎,等着吧,我會一個一個,將你們這羣擋路的人,盡數清除,終有一天,我徐階還是會登上內閣首輔的寶座!”
在經過一番自我安慰後,徐階很快便重拾鬥志,他打算繼續按照先前定下的策略,跟嚴嵩熬時間。
哪怕陛下用丹藥治好了嚴嵩的病又如何,他嚴嵩已經八十一歲了,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這裡,徐階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下來,咬牙切齒道:“老東西,都八十一了,還賴在內閣首輔的位置上不走,你不走,那就別怪我徐階,把你一腳踢下去!”
……
經過一個晚上的發酵,嚴嵩被陛下用一顆丹藥救活的這個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朝野。
這個消息,毫無疑問,給那羣朝中的大臣們,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神奇的丹藥,能夠將人從生死邊緣拉回來!
不過令他們更爲意外的則是,陛下居然願意將如此珍貴的丹藥,用在嚴嵩的身上。
暗地裡,有部分官員都對此頗有微詞,因爲在他們看來,嚴嵩已經八十一歲了,也是時候騰出位置,讓他們這些年輕人上位了。
不過這些人,也只敢發發牢騷罷了,要是這些話讓嚴嵩知道了,到時候都不用嚴嵩開口,自然會有人上趕着收拾他們。
不過更多的官員,則是對嚴嵩所擁有的待遇感到頗爲羨慕,並暗自嚮往:“瞧瞧,這就是爲陛下賣命的好處!”
“陛下爲了救嚴嵩的命,連如此珍貴的丹藥都捨得動用,更別提一般的賞賜了,要我說,還是得死心塌地的爲陛下賣命,方纔是正途!”
而眼下朝中的一切討論,身爲始作俑者的嘉靖卻無暇顧及,甚至於他都沒有出手去引導輿論。
此刻,紫禁城,幹清宮。
經過一晚上的修煉,嘉靖只感覺自己的瓶頸鬆動了不少,對於自身力量的掌握,也上了一個大臺階。
待嘉靖退出修煉狀態,並從蒲團之上起身後不久,從門外傳來了呂芳的聲音。
“陛下!”
嘉靖對此感到有些奇怪,按照往常的慣例,呂芳這個時候,應該不會過來纔是,但嘉靖沒有多想,旋即出言吩咐道。
“進來!”
嘉靖的話音剛落,呂芳便邁步進入了幹清宮。
儘管呂芳臉上的表情與以往無異,但嘉靖仍然能夠從中感知到,呂芳對自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崇敬,那種崇敬,就像是面對神明時纔有的。
呂芳在進入幹清宮後,便向嘉靖恭敬行禮道:“奴婢見過陛下!”
嘉靖聞言,挑了挑眉,旋即吩咐道。
“嗯,起來吧!”
“多謝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應允後,呂芳方纔從地上緩緩起身,緊接着來到嘉靖的身旁,將眼下朝中那些官員對此事的看法,事無鉅細地述說給了嘉靖。
嘉靖似乎對此早有預料,輕笑一聲後,轉而開口道:“朕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們要說,就讓他們說去。”
“只要能夠更好地替朕賣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