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顧言便通過手上的單筒望遠鏡,看見了對面的那五艘不明身份的戰船的桅杆上,揮舞着的旗幟。
只可惜,雙方的旗語並不相通,縱使顧言觀察了半天,也沒有明白對面想要表達的意思。
出於謹慎起見,只見顧言將手中的單筒望遠鏡放下,下達了命令:“傳本官的命令,裝填好炮彈,瞄準敵方艦船,做好戰鬥準備!”
顧言的命令下達後,很快便有士卒爬上桅杆,不停地揮舞手中的旗幟,向其餘的艦船傳遞消息。
很快,顧言的這一艘旗艦所發出的命令,便被其餘的艦船給接收到了。
“快快快,裝填炮彈!裝填炮彈!”
“瞄準敵方的艦船!”
此刻,船艙內的炮手們在聽到上級的命令後,旋即將一顆顆大號的實心鉛彈,分外用力地裝填進大炮之中,然後再憑藉自己的經驗,調整大炮所瞄準的方位。
“炮彈裝填完畢,隨時可以發射!”
“瞄準完畢,隨時可以發射!”
很快,顧言便收到了來自下屬的彙報:“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隨時都能夠開戰!”
顧言在聽完下屬的彙報後,也是放下心來,旋即迴應道:“嗯,本官知道了,待會兒對面的戰船要是稍有異動,就直接擊沉便是!”
那名下屬聞言,旋即沉聲應道。
“是,大人!”
另外一邊,此刻,只見尼爾斯.羅森,陰沉着臉,將手上的單筒望遠鏡放下。
他沒有想到的是,對面的艦隊指揮官居然無視了己方的旗語,不僅如此,那十三艘戰船上,所搭載的大炮,已然瞄準了己方的五艘戰船。
眼下,雙方之間的距離,正在不斷拉近之中,在這種距離之下,對面甚至都不需要考慮精準度這方面的問題。
只需要憑藉那些超大口徑的大炮,在一輪齊射過後,自己這邊的五艘戰船,便會悉數沉沒,就算沒有被擊沉,僥倖拉近了與敵方的距離,那些大船上所安裝的撞角也不是吃素的!
對於尼爾斯而言,他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一方面己方的實力遠遠不如對方,只能夠任其宰割,另外一方面,無敵艦隊的榮耀讓他不能夠就這麼低頭。
正當其打算下令裝填炮彈,與對面殊死一搏之際,只見先前那位被稱作丹尼的大副來到尼爾斯的面前,提出了這樣一個想法:“頭兒,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是我們剛剛好像用的是咱們那邊通用的旗語!”
經由丹尼這麼一提醒,尼爾斯也很快反應過來,並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自己先前下意識地將對面的那支艦隊,當做是歐洲那邊的戰船了,因此,使用的是歐洲那邊的旗語。”
“怪不得對方在看見自己的旗語後,不僅沒有絲毫迴應,反而還架起大炮,瞄準了己方的船隊!”
尼爾斯在想明白這一切後,旋即頗爲興奮地看向那位名叫丹尼的大副,激動道:“上帝保佑,丹尼,你真是幫了大忙了!”
在這之後,只見尼爾斯向丹尼下達了命令:“你馬上去那些水手中找,看看有沒有會這邊旗語的水手!”
“好的,頭兒!”
在丟下這句話後,那位名爲丹尼的大副,便轉身離開。
正當尼爾斯心急如焚的時候,丹尼帶着一位畏畏縮縮的水手來到了他的面前:“頭兒,我找到人了,他叫馮斯,曾經跟隨貿易的船隊來過這邊,並學會了一些這邊的旗語。”
尼爾斯聞言,頓時兩眼放光,旋即頗爲激動地擁抱了這位名爲馮斯的水手:“上帝保佑,馮斯,你現在就是我們的救世主,我們所有人的命,就全靠伱拯救了!”
說完,尼爾斯指了指船上的桅杆,朗聲道。
“去吧,小夥子!”
在這之後,迎着衆人期盼的目光,只見馮斯爬上了桅杆,不停揮舞着手中的旗幟。
而另一邊,顧言也看見了對方那不停揮舞着的旗幟,只不過這一次,他看懂了,對面是在說,他們只是路過,沒有敵意!
顧言見此情形,旋即將單筒望遠鏡放下,向一旁的下屬吩咐道。
“告訴對面的那些艦船一聲,讓他們停止向我方靠近,並且讓開身位,不然的話,我們就開炮了!”
一旁的下屬聞言,旋即恭敬應聲道。
“是,大人!”
很快,顧言所下達的這道命令,便被傳遞給了桅杆上,那位負責揮舞旗幟的士卒身上。
在這之後,只見那名士卒奮力揮舞着手中的旗幟,意圖向對面的五艘戰船,傳遞訊息。
“對面是什麼意思?”
此刻,看着對面那不斷揮舞着的旗幟,尼爾斯不由得將目光轉向桅杆之上的馮斯,出言詢問道。
馮斯並沒有立刻作出迴應,而是在腦海中回憶那些旗幟所代表的意思,許久後,方纔回答道。
“頭兒,對面的意思好像是讓我們離他們遠點,不然的話,他們就開炮了!”
尼爾斯聞言,臉上的神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只見其分外用力地將面前的一個空木桶踢開,頗爲惱怒地說道。
“對面這羣該死的異端,我遲早要把他們送到宗教裁判所去接受淨化,該死的,還從來沒有人敢對我尼爾斯這麼說話,我們可是代表着無敵艦隊……”
眼見尼爾斯的怒火發泄得差不多了,那位名爲丹尼的大副方纔上前勸誡道:“頭兒,咱們現在不是對面那羣異端的對手,還是按照他們的要求來吧,不然的話,到時候……”
丹尼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尼爾斯冷冷打斷了:“這裡我是船長,我是艦隊的指揮官,還沒有你這個大副說話的份!”
“傳令下去,按照那些異端的來做!”
很快,尼爾斯的命令便被傳達了下去,這五艘艦船也按照明軍這邊的要求,停止靠近,並且讓開了身位。
眼前的這一幕,自然被顧言所看在眼裡,見對方如此識相,只見顧言將單筒望遠鏡放下,出言感慨道。
“看來陛下早先說得沒錯,真理永遠只在大炮的射程範圍之內!”
一旁的下屬見狀,連忙出言應和道:“大人說的沒錯,區區蠻夷,還不是攝服於咱們的威勢之下,我大明真是天下無敵啊!”
顧言對那名下屬的話未作置評,旋即,只見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遺憾之色:“唉,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下屬聞言,將目光轉向顧言,頗爲好奇地詢問道:“大人,您這是……”
顧言聽聞此話,將目光轉向那位下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而開口道:“原本本官是打算,拿對面那羣羅剎人,來試一試船上搭載的新式大炮,威力究竟如何的!”
“既然他們這麼識相,就暫且饒他們一命吧!”
“傳本官的命令,所有艦船按照既定的路線航行!”
顧言的話音落下,一旁的那位下屬當即沉聲應道。
“是,大人!”
很快,由十三艘寶船所組成的艦隊,便順着尼爾斯率領的船隊所讓出來的間隙,大搖大擺地向着遠處行進。
“你們這羣該死的異端,我尼爾斯.羅森以無敵艦隊的名義發誓,總有一天,會讓你們爲今天的野蠻行徑付出代價!”
尼爾斯看着逐漸遠去的大明艦隊,將手上的單筒望遠鏡放下,咬牙切齒道。
……
與此同時,徐階在京城內的宅邸。
此刻,徐階正坐於大廳內的桌上,神色萎靡。
自從他先前接到譚綸的回信,並瞭解到整件事情背後,有着皇帝的影子後,便陷入了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
“真是該死啊,當初我爲什麼要派人前去調查這件事,我只需要裝作對此事毫不知情,不就好了嗎?”
“現在倒好,平白惹得陛下的猜忌!”
徐階如此想着,看着桌上擺放着的那些珍饈美味,也絲毫沒有動筷的慾望。
正當徐階爲此事懊悔不已的時候,管家帶着一個更壞的消息走了進來:“老爺,咱家附近,突然出現了好多不明身份的人!”
徐階聽聞此話,臉上滿是驚訝之色,旋即猛地從座椅上起身,追問道:“你說什麼!”
在這之後,只見徐階頹然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呢喃自語道:“看來我之前的猜想果然沒錯,陛下那邊,已經在盤算着怎麼收拾我了!”
“徐階啊徐階,你爲什麼偏偏要去查這件事呢,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管家見此情形,也不由得慌了神,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徐階,轉而詢問道:“那……那老爺,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徐階聽聞此話,旋即反應過來,沉聲吩咐道:“這樣,你馬上去告訴府裡的那些人,一切小心行事,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儘量不要出去!”
管家聞言,當即沉聲應道:“是,老爺!”
正當管家打算就此離去之時,卻被徐階出言叫住:“對了,我先前吩咐你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管家聽聞此話,猛地頓住腳步,旋即轉過身來,恭敬道:“老爺,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只是……”
管家在說到這裡的時候,面露爲難之色。
徐階見此情形,冷冷地瞥了管家一眼,不耐煩地詢問道。
“只是什麼?”
管家見此情形,也不敢再行隱瞞,只得將目前的情況和盤托出。
“雖然名單上的絕大部分官員都閉上了嘴,但其中還有少部分官員,不願意放棄,他們……”
管家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徐階冷冷打斷了。
“行了,你不必再說了,那些人交給我來處理,你去忙你的吧!”
管家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出感激之色,連忙應聲道:“是,老爺!”
待管家離開以後,徐階的心情更差了,只見其猛地一揮衣袖,沉聲道。
“媽的,敢不給我徐階面子,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在這之後,只見徐階乘坐轎子,向着紫禁城的方向行進。
徐階心裡十分清楚,自己接下來的表現,將關乎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旋即,只見其掀開轎簾,看着道路兩旁的風景,無聲自語道。
“別怪我徐階心狠手辣,誰讓你們不聽勸呢,陛下認定的事情,也是你們能夠阻止的?”
……
徐階剛從轎子裡下來,便迎面撞上了嚴嵩的轎子,徐階見此情形,只得停下腳步,在原地等候。
“我徐階最近可真夠倒黴的,諸事不順不說,我明明已經錯開了時間,但還是遇到了嚴嵩這個老東西!”
徐階如此想着,但臉上卻滿是和煦的笑容,眼見嚴嵩在轎伕的攙扶之下,下了轎子以後,連忙迎了上去,恭敬道。
“見過嚴閣老!”
嚴嵩聞言,旋即轉過身來,臉上適時浮現出一抹驚訝之色,旋即開口道。
“哦,是徐閣老啊!”
在這之後,兩人並排走在一起,一邊閒聊,一邊向着內閣所在的方向行進。
在雙方的交談之中,嚴嵩敏銳地感知到了徐階的不對勁。
平日裡的徐階,雖然也會與自己閒聊,但絕對不會如此頻繁!
雙方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抱怨幾句天氣,然後再聊一聊最近朝中發生的大事,就算是結束了,而今天的徐階,卻如此熱衷於閒聊,以至於到了滔滔不絕的地步。
再結合眼下所發生的事情,嚴嵩的心裡不由得出現了這樣一個猜想:“他徐階該不會是有求於我吧?”
想到這裡,嚴嵩的眼中,頓時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精光,在不動聲色地瞥了徐階一眼後,暗自道:“哼,徐階,你也有今天啊!”
“想要求我嚴嵩辦事,你就得拿出足夠的籌碼才行!”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果然沒有出乎嚴嵩的預料,在二人即將邁步踏上臺階時,徐階彷彿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一般,出言將嚴嵩叫住。
“嚴閣老,不知您如何看待,最近那些公開反對朝廷在來年的科舉考試之中,增加算術這門學科的那些官員?”
嚴嵩聞言,旋即停下腳步,在瞥了徐階一眼後,方纔不緊不慢地從嘴裡吐出了兩個字:“蟲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