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當狗就要有當狗的覺悟
自從上次內閣那邊正式宣佈,要在科舉考試之外,單獨舉行鍼對於宗室、勳貴的考試之後,時間又過去了好幾天。
在這幾天內,不是沒有朝臣站出來,反對這項政策,但由於前幾次的前車之鑑,這次反對的聲音尤其的小,甚至已經達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
也正因爲如此,這項政策正在穩步推行之中,途中並未受到太大的阻礙。
傍晚,京城,幹清宮。
嘉靖在結束一天的修煉之後,從蒲團之上緩緩起身。
在這之後不久,只見導引太監邁步進入了幹清宮,跪伏於地,向嘉靖稟報道。
“啓稟陛下,呂公公在外求見,說是有要事彙報!”
嘉靖聽聞此話,將目光從導引太監的身上收回,旋即出言吩咐道。
“嗯,朕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是,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吩咐後,導引太監並未有絲毫的停留,旋即轉身離開,不多時,只見呂芳邁着無聲的步伐,進入了幹清宮。
呂芳剛一進入幹清宮,便來到嘉靖身旁,恭敬行禮道。
“陛下!”
“嗯。”
嘉靖在隨意應了一聲後,當即話鋒一轉,向呂芳詢問道。
“呂芳,你有什麼事情要稟報於朕嗎?”
呂芳聞言,不敢有絲毫怠慢,旋即將信封從袖中取出,並低下頭,將信封高高舉過頭頂,恭敬道。
“陛下,這裡是海瑞通過錦衣衛的途徑,給您送來的親筆信!”
“哦,難不成海瑞那邊有什麼進展了?”
嘉靖如此說着,旋即從呂芳的手中接過信封,在將信封拆開以後,便坐回到書案上,開始瀏覽起了上面的內容,只見上面如此寫道。
“啓稟陛下,微臣海瑞,自從先前您派遣錦衣衛前來協助微臣查案以後,已經是大有收穫!”
“微臣根據先前那些白蓮教教徒的口供,成功鎖定了,曾氏一族的曾慶、曾顯等人,並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曾家不僅與白蓮教有所勾結,還與那些沿海的走私家族,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在當初朝廷還未正式解除海禁之際,他曾家便與那些沿海走私家族相互勾結起來,並從中牟取暴利!”
“不僅如此,武城縣以及周邊絕大部分的土地,都落到了他曾家的手裡,據微臣保守估計,至少有十幾萬畝土地!”
“此外,微臣擔心這件事情,可能會牽涉到其餘的六個家族身上,因此,方纔冒昧向陛下寫信,還望陛下恕罪!”
嘉靖在將海瑞的親筆信,以及信封中附帶的兩份口供瀏覽完畢後,不由得冷笑一聲,自顧自地說道。
“呵,好,好啊,這羣該死的傢伙,還真是令朕大開眼界啊!”
呂芳見此情形,內心不由得‘咯噔’一聲,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向嘉靖詢問道。
“陛下,出什麼事了?”
“呂芳,你自己看看吧!”
嘉靖說完,便將信紙連帶着那兩份口供,盡皆遞到了呂芳的手中。
呂芳聞言,旋即從嘉靖的手中將信封接過,待他將上面的內容盡皆瀏覽了一遍後,不由得變了臉色,旋即,只見其‘撲通’一聲跪伏於地,向嘉靖請求道。
“陛下,請恕奴婢直言,對於此事,您可一定要慎重啊!”
“其餘的幾個家族,倒還好說,但到時候萬一查出來,衍聖公與白蓮教有所關聯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在這之後,呂芳在腦海中組織好語言後,顫抖着身體,向嘉靖勸誡道。
“陛下,乾脆到此爲止吧,不要再繼續往下查了!”
嘉靖對於呂芳的這番話,完全不爲所動,在冷冷瞥了呂芳一眼後,轉而開口道。
“就算到時候,真的查出來衍聖公與白蓮教有所關聯,朕也照辦不誤!”
“他孔家說到底,不過是仰仗着衍聖公的名頭罷了,要知道,朕是皇帝,朕的權力是無窮的!”
“哼,當狗就要有當狗的覺悟,端着朕的碗,還敢砸朕的鍋,別說是衍聖公的後人了,就算是衍聖公重活一世,朕也照樣不會放過他!”
嘉靖話音剛落,原本殘陽如血的天空中,突然積聚起了大片烏雲,旋即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數道雷霆自天空中劈下。
霎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勢瞬間籠罩在紫禁城所有人的身上。
呂芳見此情形,心知皇帝已經下定決心,索性也不再出言勸慰。
等到嘉靖的情緒平復下來以後,呂芳在斟酌完語氣後,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向嘉靖詢問道。
“陛下,倘若到時候衍聖公真的與白蓮教那邊有所勾結,您會如何處置他?”
嘉靖聽聞呂芳此話,在將呂芳上下打量了一遍後,冷聲應道。
“到時候,他要是真的想活命的話,肯定會滾來京城,求朕饒他一條性命!”
嘉靖在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由得背過身去,緩緩道。
“他孔家屹立千年,積攢下來的財富恐怕難以估量,就這麼把他殺了,怪可惜的!”
呂芳在得到嘉靖的回答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暗自道。
“呼~還好,看來陛下還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
正當呂芳爲此感到慶幸之際,嘉靖那不包含任何情緒的聲音,又再次在呂芳的耳旁響起。
“呂芳,朕先前交代給你的事情,伱沒有忘記吧?”
呂芳聞言,當即將腦海中紛亂的想法盡皆壓下,旋即不假思索的應聲道:“陛下,奴婢知道該怎麼辦!”
嘉靖在得到呂芳的迴應後,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欣慰的表情:“嗯,呂芳,朕相信你!”
嘉靖的話音落下,呂芳在猶豫了許久後,方纔鼓起勇氣,轉而開口道。
“啓稟陛下,奴婢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
嘉靖聞言,轉過身來,將呂芳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擺了擺手,頗爲平淡地開口道。
“呂芳,不必跟朕繞彎子,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在得到嘉靖的允許後,呂芳以最快的速度在腦海中組織好語言,向嘉靖彙報道。
“陛下,根據奴婢先前得到的消息來看,近些日子,帶着地契、財產,前去投效孔家的百姓越來越多了!”
呂芳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
“在這之前,孔家的田租就一直是三七分成,百姓還能夠勉強填飽肚子,而現在,伴隨着前去投效的百姓越來越多,孔家的田租,據說還要再繼續往上漲!”
嘉靖在聽完呂芳的這番話後,默然許久,旋即出言吩咐道。
“到時候在報紙上,把這件事情也一併加上!”
“遵命,陛下!”
呂芳聞言,旋即恭敬應聲道。在這之後,只見嘉靖越過呂芳,看向遠處的風景,無聲自語道。
“看來,朕是時候將清丈全國土地一事,提上日程了,不過在這之前,必須先將考成法逐步推行至全國,只有當這件事情關乎到他們頭上的烏紗帽,他們才肯真心實意地替朕辦事!”
就在這時,嘉靖彷彿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將目光轉向呂芳,向其確認道。
“對了,呂芳,朕記得,嚴嵩的孫女好像是嫁給了衍聖公吧?”
呂芳雖然不明白嘉靖爲何突然提及此事,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陛下,您說的沒錯,嚴閣老的孫女,的確嫁給了衍聖公。”
在從呂芳這裡得到確切的回答後,嘉靖點了點頭,緊跟着向呂芳吩咐道。
“嗯,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就去把嚴嵩給朕叫過來,就說朕有事情找他!”
“遵命,陛下!”
嘉靖的話音剛落,呂芳當即不假思索地應聲道。
……
內閣這邊,衆人在結束一天的工作以後,紛紛開始整理各自書案上剩餘的奏疏。
只見嚴嵩將戴着的老花鏡摘下,從座椅上起身,在活動了一下身體後,向着一旁的徐階開口道。
“徐閣老,話說明天就是咱倆休息的日子了吧?”
一旁正在整理奏疏的徐階聞言,怔楞了片刻,旋即回過神來,笑着應聲道。
“嗯,沒錯,明天恰好輪到咱倆休息!”
在這之後,二人又寒暄了幾句,嚴嵩將目光轉向外面的天色,無聲自語道。
“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這樣一來,也能夠舒服點!”
就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一名胥吏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將目光轉向嚴嵩、徐階所在的方向,恭敬稟報道。
“嚴閣老,呂公公在外等候!”
嚴嵩在聽完胥吏的稟報後,皺了皺眉,臉上頓時浮現出猶疑之色,暗自道。
“都這個時候了,呂公公來這幹什麼?”
旋即,只見嚴嵩回過神來,向那名胥吏吩咐道。
“既然如此,讓呂公公進來吧!”
“是,嚴閣老!”
胥吏在得到嚴嵩的吩咐以後,很快便領命而去,待胥吏離開以後,內閣之中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壓抑了起來。
“都這個時候了,呂公公還來內閣幹什麼,難不成,出什麼事了?”
這便是此刻,衆人心中所想。
懷揣着這種想法,衆人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愈發凝重,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紛紛停止處理手上的事務,靜靜等待呂芳到來。
不多時,在先前那名胥吏的引領之下,只見呂芳邁着匆忙的步伐走了進來。
旋即,在嚴嵩的帶領之下,衆人紛紛向匆忙到來的呂芳,恭敬行禮道。
“我等見過呂公公!”
話音落下,只見呂芳的臉上浮現出歉意的表情,面向衆人,緩緩道。
“勞煩諸位了,明明都到了下值的時候,卻還要在這裡等着,實不相瞞,咱家也是剛剛得到陛下那邊的吩咐,這才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待呂芳的話音落下,一旁的徐階緊跟着開口道。
“哪裡哪裡,呂公公言重了,咱們都是爲陛下辦事,不必如此!”
徐階說完,當即話鋒一轉,向呂芳詢問道。
“敢問呂公公此次前來,究竟是所爲何事?”
呂芳聞言,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嚴嵩,轉而開口道。
“嚴閣老,陛下讓我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事情找您商量!”
待呂芳的話音落下,嚴嵩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意外之色,因爲他沒有想到,陛下找自己的動機是什麼。
“難不成,陛下找我,是爲了商量在科舉考試之外,單獨舉行鍼對於宗室、勳貴的考試這件事?”
“可這件事,朝中也沒有太大的反對聲音啊,難不成是爲了別的什麼事?”
旋即,只見嚴嵩回過神來,向呂芳拱了拱手,恭敬道。
“既然陛下找微臣有事,那呂公公,事不宜遲,咱們就出發吧!”
“嗯。”
呂芳聽聞此話,將目光從嚴嵩的身上收回,應了一聲。
旋即,二人便一同踏上了前往幹清宮的道路。
……
在前往幹清宮的路上,呂芳見嚴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當即頓住腳步,轉過身來,向嚴嵩詢問道。
“嚴閣老,您這是……”
嚴嵩聞言,頗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懷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試探性地向呂芳詢問道。
“呂公公,實不相瞞,陛下平日裡,很少在臨近下值的時候,派你過來內閣這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呂芳將嚴嵩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在猶豫片刻後,輕聲道。
“嚴閣老,實不相瞞,這件事情與朝事無關,因爲這其中牽涉到了您家中的私事!”
嚴嵩聽聞此話,瞳孔驟然收縮,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呂芳,下意識地出言詢問道。
“私事!難道說,嚴世蕃又惹什麼禍了?”
呂芳聞言,瞥了嚴嵩一眼後,搖了搖頭,旋即出言迴應道。
“嚴閣老,這件事情牽扯到了您的親孫女!”
嚴嵩在從呂芳這裡得到具體的答案後,儘管臉上仍舊殘餘着些許擔憂之色,但相較於之前,已然是緩和了不少。
對於嚴嵩來說,目前自己政治上的接班人,只有嚴世蕃一個!
接下來,只要嚴世蕃不犯太大的失誤,等到有朝一日自己致仕以後,再熬一熬資歷,做到內閣首輔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在自己之後,嚴世蕃仍然身居高位,嚴家就依舊顯赫,是一門兩閣老的頂級官宦之家!
至於自己的孫女,早在嫁出去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嚴家的人了!
倘若出了什麼事,最應該考慮的便是,如何不受到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