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孔尚坦才明白,在來之前那些兄長、長輩們提醒自己的那句,京城並非首善之地,是什麼意思。
在孔尚坦回到下榻的地方後不久,無數請帖,以及主動上門來邀請他到府上做客的人,很快便接踵而至。
“族兄,勞煩告訴等在外面的那些人一聲,我最近身體有恙,什麼人也不見!”
只見孔尚坦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族兄,如此吩咐道。
那名族兄聽聞孔尚坦此話,臉上頓時流露出爲難之色,在猶豫許久後,方纔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剩下的那些人倒還好應付,可是嚴府的管家也在外面等候!”
“什麼,嚴府的管家!”
“再怎麼樣,嚴家跟咱們孔家,還有一份姻親的關係在裡面,眼下,嚴家一門兩閣老,可謂是權傾朝野,咱們孔家要想更好地生存下去,絕對不能夠失去他們的助力!”
嚴嵩見嚴世蕃領悟到了自己的意思,點了點頭,將目光從他的身上收回,沉聲吩咐道。
“安之,你現在已經承襲衍聖公了,看待事情,不能夠再像以往那樣了!”
“父親,您可是……”
嚴嵩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只見其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嚴世蕃,沉聲吩咐道。
“眼下,他孔尚坦必定還在爲先前的事情而耿耿於懷,在他的心中,肯定還憋着一口氣,而咱們,只需要讓他把那口氣理順就行了!”
那名族兄見孔尚坦態度堅決,臉上頓時浮現出愁苦之色,旋即,只見其俯下身體,苦苦勸慰道。
嚴世蕃將管家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挑了挑眉,旋即吩咐道。
“待會兒你多留意一下廚房那邊,明白嗎?”
“對啊,我現在已經是衍聖公了!”
……
此刻,書房內,嚴嵩正坐於書案旁,異常專注地看着面前的書籍。
“不,族兄,勞煩你待會告訴嚴府的管家一聲,我身體有恙,就不去了!”
嚴世蕃聽聞嚴嵩此話,旋即低下頭,沉聲應道。
京城,嚴府。
“既然如此,你下去好好準備吧!”
“等等!”
……
由於嚴府坐落於京城最爲繁華的一條街上,因此,在來的路上,孔尚坦便已經見識了附近那些達官貴人們的宅邸。
管家眼見自己此行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整個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其剛準備離去,卻被嚴世蕃出言叫住。
“嚴世蕃,你給我好好記住,有時候臉面並沒有那麼重要,只要能夠達到預期的目的,那麼,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明白嗎?”
在這之後,嚴嵩在上下打量了一番嚴世蕃後,方纔語重心長地提醒道。
此刻,嚴府用以待客的大廳內,只見管家邁着急切的步伐走了進來,向嚴世蕃恭敬稟報道。
嚴世蕃在從管家這裡得到確切的消息後,臉上頓時流露出滿意的神色,隨後,只見其頗爲隨意地擺了擺手,如此吩咐道。
嚴嵩聽聞嚴世蕃此話,臉上神色未變,在瞥了嚴世蕃一眼後,方纔給出了迴應。
“多謝父親教誨,孩兒知道了!”
“是,小閣老!”在叮囑管家,讓其多加留意一下廚房那邊後,嚴世蕃便從嚴府用以待客的大廳出發,向着嚴府書房走去。
“是,衍聖公!”
“小閣老,小的剛剛已經把話帶到,衍聖公他說,今晚會過來的!”
相較於鄰居那富麗堂皇的宅邸,嚴家的宅邸可以用“寒酸”來形容,嚴府並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有門口的兩尊石獅子和兩個看門小廝,漆得鮮紅的大門上,掛着一牌匾,上面用鎏金字體寫着嚴府。
嚴嵩似乎是猜到了嚴世蕃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只見其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嚴世蕃不必再繼續往下說。
儘管孔尚坦能夠理解嚴家這麼做的初衷,是爲了不讓自己捲入到這件麻煩事中,但這件事,未免也辦得太難看了一些吧,居然連大門都不讓進!
嚴世蕃聽聞嚴嵩此話,瞳孔驟然收縮,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是,小閣老!”
“哼,他當然會過來,現在他們孔府剛剛歷經了廢除衍聖公的風波,眼下正是最爲虛弱的時候,他們不得不請求咱們的幫助!”
“小閣老,您還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小的嗎?”
就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嚴嵩見此情形,只得暫時將目光從眼前的書籍上移開,出言吩咐道。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忙吧!”
在這之後,只見孔尚坦回過神來,未作絲毫猶豫,斬釘截鐵道。
“進來!”
孔尚坦看着眼前苦苦哀求自己的族兄,臉上滿是不甘心的神色,旋即,只見其緊咬嘴脣,緩緩道。
夜幕降臨,當孔尚坦所乘坐的轎子,到達嚴府門口時,他並未着急下轎,而是掀開轎簾,上下打量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嚴府。
話音落下,只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嚴世蕃邁步走了進來,俯下身體,恭敬稟報道。
孔尚坦的那名族兄,眼見自己的勸說起到了作用,當即神色一凜,沉聲應道。
“你現在代表的不是一個人,伱現在代表的是整個孔家,代表的是衍聖公!”
“父親,孩兒擔心,這個孔尚坦會因爲早先的那件事記恨咱們,您看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父親,衍聖公今天晚上會過來的!”
“族兄,勞煩告訴嚴府的管家一聲,我晚上會過去的!”
孔尚坦在聽完族兄的彙報後,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旋即失聲道。
畢竟,在他來到京城以後,便十分輕易地從各種各樣的渠道,打聽到了當時自己的兄長,上一任的衍聖公孔尚賢在來到京城後的遭遇。
嚴世蕃聽聞嚴嵩此話,未作絲毫猶豫,旋即邁步離開了嚴府書房。
待那名族兄離開以後,孔尚坦的臉上浮現出悵然若失的神色,只見其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手,無聲自語道。
嚴嵩聽聞此話,臉上並未流露出絲毫的意外之色,旋即,只見其端起一旁的茶杯,輕啜一口,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管家聞言,猛地頓住腳步,轉過身來,向嚴世蕃出言詢問道。
“哼,他當然會記恨咱們,他要是不記恨的話,那咱們可就得小心了,這種人,一般所圖不小!”
隨後,只見嚴世蕃回過神來,將目光轉向嚴嵩,出言勸慰道。
“待會兒就由你爹我來,親自向他道歉吧!”
“是,父親,孩兒這就告退!”
儘管嚴世蕃對於嚴嵩的這番話深表認同,但此刻,他的臉上,還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些許的擔憂之色。
“難道這就是當初兄長,沒能進去的嚴府嗎?”
孔尚坦自嘲似的笑了笑,旋即在轎伕的攙扶下,走下了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