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削減開支,裁撤驛站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十二月中旬。
由於近來連綿不絕的陰雨天氣,導致京城的氣溫驟降,天色昏昏沉沉的,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壓抑。
而今天,便是御前會議召開的日子。
內閣外,以呂芳爲首的一衆司禮監成員,正翹首以盼,等待着內閣衆人的到來。
儘管馮保已經披上了用以禦寒的大氅(chang),但仍舊能夠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就在這時,一陣冷風吹拂而過,使馮保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暗自感慨道:“嘶,真冷啊,話說嚴閣老他們怎麼還沒有過來,該不會要一直在這裡等吧?”
隨後,只見馮保回過神來,眼睛不自覺地看向了呂芳所在的方向。
此時的呂芳和馮保一樣,身上都披着用以禦寒的大氅。
與馮保那略顯畏縮的身形相比,呂芳整個人猶如一棵松樹一般,站得筆直。
時間就這麼緩緩流逝,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見六頂顏色各異的轎子,陸續停在了距離內閣不遠的地方。
待轎子停穩後,只見嚴世蕃搶先一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嚴嵩從轎子裡攙扶下來,出言提醒道:“父親,近來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地上有些溼滑,您慢點走,多注意腳下!”
“嗯。”
嚴嵩聞言,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隨後,內閣的衆人,便一同向着內閣所在的方向行進。
見嚴嵩等人到來,馮保不由得精神一振,因爲接下來,他就不用在外面白白受凍了。
隨後,只見呂芳的臉上滿是和煦的笑容,主動上前,向嚴嵩打着招呼。
“嚴閣老,您來了!”
“見過呂公公!”
嚴嵩聞言,當即俯下身體,向呂芳躬身行禮道。
嚴嵩和呂芳並排而行,在二人的身後還分別跟着一衆司禮監,以及內閣成員。
與上一次的御前會議相比,這一次衆人臉上的神色,明顯輕鬆不少,時不時閒聊幾句。
在寒暄幾句後,只見呂芳將目光從嚴嵩的身上收回,出言感慨道:“嚴閣老,不知爲何,咱家總有一股恍如隔世之感,上次好像也是這樣!”
一旁的嚴嵩聽聞呂芳此話,撫了撫鬍鬚,笑着迴應道:“呂公公,實不相瞞,在下也是同樣的想法!”
嚴嵩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大明各地災害頻發。”
“旱災、水災、洪災、蝗災輪流着來,朝廷爲了賑濟受災的百姓,可謂是疲於奔命,使得國庫虧空!”
“可就在這短短一年的時間裡,在陛下的勵精圖治下,不僅一舉扭轉了國庫虧空的現狀,而且還在軍事上節節勝利,實乃我大明之幸啊!”
一旁的徐階聽聞嚴嵩此話,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不屑之色,如此想道:“這個嚴嵩,可真是沒臉沒皮的,還沒見到陛下的面呢,就開始拍上馬屁了!”
就在這時,只見呂芳湊近嚴嵩,出言提醒道:“嚴閣老不必擔心,今天無非是走個過場而已!”
嚴嵩聽聞呂芳此話,臉上滿是感激之色,當即俯下身體,恭敬應聲道:“那就勞煩呂公公了!”
呂芳似乎對此並不在意,只是擺了擺手,出言應和道:“哪裡,嚴閣老客氣了,如此一來,大家也能夠過個好年了!”
在這之後,只見呂芳環視一圈,沉聲道:“諸位,別在外面站着了,咱們還是先進去吧!”
待話音落下,只見呂芳攙扶着嚴嵩,拾階而上。
身後裹緊大氅的馮保,聽聞呂芳此話,整個人如蒙大赦,連忙亦步亦趨地跟在呂芳身後。
衆人見此情形,也緊跟着幾人的步伐,邁步踏上了階梯。
……
今天的內閣與以往相比,顯得有些擁擠,如同上次御前會議一樣,房間內,面對面擺了兩張桌子,每張桌子背後,都各有五個座位。
此時,嘉靖正坐於珠簾後的龍椅之上,在他的旁邊,則是由玉製成的磐。
房間的角落處,則擺放着幾個爐子,爐中的炭火燒得正旺。
衆人剛進入內閣,便感覺一股暖意襲來,驅散了籠罩在衆人身上的寒意。
隨後,雙方陸續就座,一方是以嚴嵩爲首的內閣,另外一方則是以呂芳爲首的司禮監,而珠簾背後,則坐着嘉靖。
趁着御前會議還未開始的間隙,只見嚴嵩顫顫巍巍地從座椅上起身。
然後俯下身體,向珠簾後的嘉靖,恭敬行禮道:“我大明之所以能夠開創如今的大好局面,皆仰賴於陛下的英明領導、以及在座諸位的實心用事!”
“在陛下的英明領導之下,我大明不僅一舉扭轉了國庫虧空的現狀,而且還相繼完成了剿倭寇、御韃靼、平播州的壯舉,陛下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嚴嵩說完,便異常恭敬地跪伏於地,衆人見此情形,也緊跟着從座椅上起身,跪伏於地,異口同聲道:“陛下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後,只聽從珠簾後傳來嘉靖那古井無波的聲音:“嗯,諸位愛卿,都起來吧!”
“謝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應允後,衆人方纔陸續從地上起身,並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在這之後不久,只聽‘叮’的一聲脆響,坐於珠簾後的嘉靖,敲響了面前的玉磐。
而這也意味着,本次御前會議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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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芳在平復好心情後,看向嚴嵩所在的方向,緩緩道:“開始議事吧!”
“嗯。”
嚴嵩聽聞呂芳此話,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隨後,只聽呂芳的聲音響起。
“嚴閣老,還是先把票擬都遞上來吧!”
“由內閣擬好的票,都在這裡了,先把各個部門今年的賬清了,然後咱們再議來年的開支!”
嚴嵩說完,便伸出枯瘦的手,將桌上快要堆積成小山的票擬,碼放整齊。
在做完這些以後,很快便有胥吏上前,將這些票擬,遞交到了呂芳的手中。
接過票擬以後,只見呂芳有條不紊地,將那些票擬分發到黃錦、馮保,以及餘下的兩名司禮監成員手中。
隨後,只見一旁的徐階不緊不慢地拿出賬本,面向衆人,朗聲道。
“今年我大明收取的稅賦,共計三千六百九十二萬兩,其中還包含了一千五百萬兩的鹽稅。”
“各類抄家所得,總計兩億八千三百七十五萬六千兩,另外,朝廷今年的開支,總計五千三百五十八萬兩!”
當在場的衆人從徐階這位戶部尚書的口中,聽到抄家所得的銀兩時,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震驚之色。
倘若將今年大明收上來的賦稅一併算上的話,那麼眼下國庫內的存銀,便達到了三億之多。
這麼多的銀子,足以讓大明在不收取任何賦稅的情況下,支撐十餘年之久!
“果然是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啊,朝廷今年居然抄沒出了這麼多的銀子!”
在暗自感慨了一句後,只見嚴世蕃收斂心神,漫不經心地看向地面。
而此刻,擺在馮保面前的,便是張居正所在的兵部今年的開支。
當他看見賬目上所記載的兵部今年的開支時,臉上閃過些許震驚之色:“今年光兵部這邊的開支,就達到了一千兩百二十六萬之多,這打仗可真是夠費銀子的!”
待確認兵部這邊報上來的賬目,沒有任何問題後,只見馮保拿起硃筆,遵照票擬上所給出的建議,寫下了照準兩個大字。
在對兵部呈報上來的賬目,進行批紅以後,馮保又馬不停蹄地,對其餘部門報呈上來的賬目一一批紅。
時間就這麼緩緩流逝,待司禮監這邊,將由內閣這邊遞呈上來的票擬,盡數批閱完畢後。
只見呂芳看向嚴嵩所在的方向,點了點頭,示意其可以開始下一項了。
嚴嵩見此情形,臉上滿是如釋重負的神色,因爲朝廷今年的開支,總算是過去了。
……
隨後,只見嚴嵩在腦海中組織好語言,環視一圈後,站了出來,出言提議道:“既然朝廷今年的賬清了,那咱們就開始議明年的開支吧!”
眼見無人對此提出異議,只見嚴嵩面向衆人,點了點頭,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待嚴嵩坐下以後,只見張居正從座椅上起身,先是向坐於珠簾背後的嘉靖,拱了拱手後,方纔面向衆人,沉聲道。
“陛下,微臣提議,應該適當削減朝廷的開支,去年我大明各項開支加起來,共計四千六百五十萬兩,而今年更是達到了驚人的五千三百五十八萬兩!”
“這其中固然有自然災害、以及用兵的原因,但朝廷的開支越來越大,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歸根結底,是因爲各級官府揮霍無度,以及我大明在全國各地所開設的驛站,存在着諸多弊端!”
衆人眼見張居正上來就拋出這麼一個重磅炸彈,也是感到無比的震驚,正當衆人愣神之際,只聽張居正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驛站肩負着文件傳遞、軍情傳達、更換馬匹、貨物轉運等任務,其中,規模龐大的驛站,甚至配備有超過一百間的房間,大部分的驛站,都有二進,甚至三進的院子,用以供官員休息!”
“而那些住驛站的官員,也藉此機會,大肆奢靡享受,儘管朝廷規定了各級官員的招待費用,但超支一事,仍然不可避免,光是招待的費用,便居高不下。”
“有些驛站的居住環境,甚至比地方官的住宅還要好,而能夠住驛站的,又都是受到了朝廷的委派,有公務在身,因此來往的花銷,也需要驛站進行報銷。”
“久而久之,便有許多人巧立名目,向驛站多要銀子。”
“驛站本身,並沒有用以盈利的項目,驛站的開支都是由朝廷分攤到各級官府。”
“而各級官府,也順理成章地將驛站的花銷,分攤到了老百姓的頭上,一般來說,一戶人家至少得承擔二錢的花銷!”
“而驛站的具體花銷,都是由驛丞說了算的,收多收少,並無定數,百姓對此頗有怨言,甚至時常因爲此事起來鬧事!”
待張居正的話音落下,在場的衆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之中,畢竟,驛站存在的弊端,他們都心知肚明。
而之所以對此視而不見,則是因爲其中涉及到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可以說是百萬槽工衣食所繫,誰也不敢貿然對驛站動手。
稍有不慎,這個大雷就會在自己的手上炸掉,進而徹底斷送自己的仕途!
隨後,只見嚴嵩睜開渾濁的雙眼,看向張居正所在的方向,緩緩道:“所以說,你的意思是,裁撤掉一部分的驛站?”
迎着嚴嵩的目光,只見張居正點了點頭,沉聲道:“是的,嚴閣老,在下覺得應該裁撤掉一部分道路偏僻、且使用率不高的驛站,並將結餘下來的銀子,投入至其他處於交通要道的驛站中!”
“如此一來,也能夠讓朝廷的銀子,都花到刀刃上!”
嚴嵩在聽完張居正的想法後,點了點頭,示意張居正繼續說下去。
“另外,針對有官員鋪張浪費,以及巧立名目向驛站要銀子的現象,可以順勢將其納入官員的考覈!”
“最爲重要的一點便是,必須將各地驛站的經營權,劃歸中央!”
“待將驛站劃歸中央以後,各地驛站,須將上一年的經費收支狀況,如實報送朝廷,並由朝廷來決定,來年應該給驛站報送多少的經費,每年朝廷可以單獨劃撥一筆銀子出來,用作全國各地驛站的財政。”
“這筆銀子的數目是固定的,不夠的話,就上奏戶部,然後再由戶部斟酌,亦或者從其他州縣調遣驛夫以平衡。”
“倘若一個州縣沒有驛站,那麼就從其上繳的田稅中,抽出一部分錢糧,調撥給那些有驛站的州縣。”
一旁的徐階在聽完張居正的想法後,也是頗爲感慨,隨後只見其低下頭,無聲自語道:“嗯,這樣也好,反正那些驛站,每年只會嚷嚷着銀子不夠!”
“照他們這種花法,多少銀子也不夠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