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是龍淵小鎮赫赫有名的江湖騙子徐沉。
前端日子,他才騙了貧寒少年韓如星十文銅錢。
“徐道士。”老宦官面色微微一沉,短暫的猶豫過後就此收手。
徐沉俯身行禮,微微一笑:“還請洪大人給我一個面子。”
老宦官眉頭微挑,很不情願。
徐沉接着說道:“難道你還能在我眼前,將我這侄女光明正大的殺了?”
這當然是威脅,也是底氣。
老宦官很不悅,但卻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候寧啓開口了:“既然徐叔叔開口,那就當我大夏仙朝賣徐叔叔一個人情和麪子,這位姑娘徐叔叔儘管帶走便是。”
徐沉別有深意地說道:“原來是大夏仙朝的人情和麪子。”
寧啓蹙了蹙眉頭,但沒有再多言。
而徐沉也沒有猶豫,直接背起白裙少女,就這麼朝着小巷外走去。
趴在徐沉背上的白裙少女,臉上流露出一抹疲憊來:“徐叔叔您來了。”
徐沉嘆了口氣:“我再不來,看着你被洪老狗打死?”
白裙少女:“末花劍呢?”
徐沉:“放心,在我這裡,我怎麼可能讓洪老狗拿去。”
白裙少女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再也支撐不住,就這麼暈了過去。
老宦官看着徐沉揹着白裙少女離開的背影,神色陰鬱。
寧啓笑着問:“洪爺爺可是覺得我剛剛做得很是不妥?”
老宦官:“從那少女第一眼看我們的警惕我便要出手,殿下知道是爲什麼嗎?”
寧啓俯身行禮,正色道:“還請洪爺爺賜教。”
老宦官:“若是殿下在這龍淵洞天出了事情,就算大夏仙朝舉國之力,也無法改變什麼,因爲這裡的禍福全憑個人,而與身後沒有太大的關係,當然關係自然是有的,但無法絕對影響,或許活着的殿下很有威懾力,但一個死在龍淵小鎮的殿下,無論是大夏仙朝還是劍宗都不會爲您拼命。”
“當然或許寧仙子很疼愛您這個弟弟,會爲您出來做點什麼,但您姐姐是什麼性格,難道少主不清楚?就算寧仙子再怎麼想爲您報仇,但您人死不能復生,而且太過危害大夏仙朝的事情,皇室也不會允許,所以少主您可死不得,不然您可真就不值錢了。”
“當然太平真人是個瘋子,或許會爲殿下您的姐姐和您拆了這龍淵小鎮,然而又如何,龍淵小鎮可沒有殿下的命值錢。”
老宦官是活了無數歲月人老成精的人物,自然不是寧啓這等心智能比的。
寧啓虛心受教,也解釋了自己的行爲:“我以爲靠人不如靠自己,那少女能在年紀輕輕便踏入合道天象境修爲,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想要交好一二。”
老宦官冷笑一聲:“這龍淵小鎮內,任何威脅殿下的人,老奴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只是殿下你終究太過善良,若是剛剛那少女一個眼神之後,拔劍刺向殿下,即使是老奴也來不及攔下,殿下當如何,所以感受到任何危機,老奴只好率先出手,將一切危機扼殺在搖籃裡,哪怕因此被龍淵小鎮那些大物挫骨揚灰也在所不惜。”
寧啓再次俯身行禮:“洪爺爺,我只是一時求賢若渴,想着交好一些未來有用之人,成爲朋友,好在未來幫助我們,還請見諒。”
老宦官:“殿下可知道那少女是何等人物?”
寧啓搖了搖頭:“不知。”
老宦官:“那可是雲夢道宗的大小姐,道祖徐知守和道尊白玉嬋唯一的女兒徐白早。剛剛若是不斬草除根,如今被那臭道士徐沉帶了去,道宗若是因此而記恨我們,終究是一件麻煩事情。”
寧啓怔了怔,忍不住問道:“那洪爺爺您還出手。”
老宦官冷笑道:“剛剛老奴所說感受到任何危機,老奴只好率先出手,就算那人是道祖與道尊之女又如何只是一點,其二自然是老奴深知就算徐白早是道祖與道尊的獨女,但一個死了的徐白早永遠沒有一個或者的徐白早值錢,甚至一個死掉的徐白早很不值錢,就像殿下您一樣。”
寧啓蹙了蹙眉頭:“如今徐沉道士帶走了徐白早,未來豈不是有麻煩?”
老宦官:“殿下放心,那徐白早中了我數拳,心脈俱碎,這小鎮裡可沒有什麼既是好人又是醫生的人物,她想要活下來很難。”
寧啓舒展了眉頭,笑道:“還是洪爺爺想的周到。”
老宦官:“老奴一心爲殿下,死而後已。”
就這樣一老一少說笑着走出了黑暗的小巷。
老宦官說這個小鎮裡沒有既是好人又是醫生的人物,他卻沒有想到。
在軒轅巷那個不起眼的破巷子裡,還真有這麼一個人物。
……
……
韓如星家的門被人敲響了。
這座龍淵小鎮最貧寒的宅子居然也有人登門拜訪。
當然韓如星雖然很窮,但卻也有兩個朋友。
一個正是陸家那個孤兒寡母的小子陸貓。
另一個則是劍爐裡最小的童工林萬人。
韓如星原以爲來敲門的不是林萬人就是陸貓,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龍淵小鎮赫赫有名的江湖騙子徐沉。
徐沉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背上揹着一個衣上染血的白裙少女。
少女生得極美,比芙蓉天下的海棠還美。
未等韓如星開口,徐沉急道:“幫我救人。”
人命關天。
韓如星是一個好人,所以他沒有拒絕。
讓徐沉將白裙少女擡進了屋來。
這屋子真的很破,一個完整的傢俱都沒有,還好韓如星的牀榻還能睡人。
於是白裙少女便被徐沉放在了牀榻上。
當然整個小鎮知道韓如星會治病的人並不多,大概道士徐沉是少數幾個。
早年跟着盧老頭東奔西走的韓如星,在山上經常受傷或者被野獸襲擊的他,靠着盧老頭的指點,開始自己採草藥,進行自我治療。
隨着盧老頭爬了不知道多少座山,走了不知道多少里路。
韓如星認識了不知道多少草藥。
後來他生病,也漸漸是去自己採摘草藥,靠着盧老頭傳授的經驗,自己摸索着治療。
漸漸的竟然是自學會了些許醫術。
再靠着從教書先生那裡借來的書不斷抄下來,記在腦海裡。
他竟然認識了各種各樣的藥材,懂了太多太多的藥理。
哪怕是龍淵小鎮上的一些大夫,都無法與他相比。
而他又是一個好人,自然不可能去害那個白裙少女。
就算那個白裙少女是天下大奸大惡的人,韓如星還是會救她。
徐沉沉默了一會兒,看着正在忙前忙後,準備草藥查看白裙少女身體狀況的韓如星,忍不住問道:“你不問我要點兒好處?”
韓如星有些不解,轉過頭來:“我爲什麼要問你要好處?”
徐沉怔了怔,忽然笑了起來:“你真是一個好人。”
顯然他這句話是一句廢話,所有與韓如星相處過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好人。
好人是愚蠢的。
但徐沉並不準備利用韓如星的善心,反而因爲他的善良而決定告訴他一件事情。
“你的長生橋被人打斷了。”徐沉面色嚴肅地說道。
韓如星從來沒有接觸過修行,顯然不知道長生橋是什麼。
“你說什麼!”
他滿面疑惑,就像是一位丈二的和尚有些摸不着頭腦。
徐沉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一座橋,這座橋樑是每個人的靈魂與天地之間的聯繫,也正是這座橋樑人們方纔能吸收天地元氣,納星輝於體修煉,而這座橋又關係着每個人的壽元,若是星輝與真元入體,將此橋變得越發堅固,那麼這個人的壽命也就越長,所以通天真人可稱長生就是這個道理,而你的等橋被人打斷了。”
韓如星雖然是一個好人,他很聰明。
他是沒有接觸過修行,但徐沉如此仔細的訴說,他馬上便明白了一切。
他沒有難過,也沒有沮喪,更沒有憤怒,只是平靜無比地問了這樣一句話。
“我還能活多久。”
徐沉嘆了口氣:“不會太短,但時間也不多了,最多一年。”
長生橋斷,此生大道無望,卻也只可以活一年時間了。
韓如星:“治好這位姑娘,你帶她走,我去殺人。”
徐沉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這位老實的窮好人,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你知道是誰?”
韓如星:“雖然我沒有什麼背景,也沒有什麼親人,但我知道前些日子,珞珈山的蔡雲霞在我身上做了一些手腳,是林萬人告訴我的。”
徐沉:“林萬人的天賦極好,註定是個香餑餑,看來你小子運氣還算不差,你可知道珞珈山意味着什麼?”
韓如星:“珞珈山是芙蓉天下的超一流勢力,其山主是八方風雨之一,亦是芙蓉天下的聖女,而那蔡雲霞就是珞珈山的大長老,此次代表珞珈山來小鎮尋找機緣。”
徐沉:“你認爲憑你殺得了他嗎?”
韓如星:“先生告訴我,這個小鎮內是不可以太過動用道法的,即使是通天真人到了這裡,只要不小心亦可以被人殺死,甚至被普通人傷到,既然如此爲什麼她殺得我,我卻殺不了她呢?”
徐沉嘆了口氣,這個世界還真是這樣。
通天大物再如何尊貴,當你與他在同一天枰上的時候,事情就會變得絕對公平起來。
“等徐白早醒了,這些事情你去問她,說起殺人她要比我懂得多,因爲她喜歡劍宗,每次劍宗的論劍大會她都去看了,而且還跟隨藍真人學習了些本事。”
聽着徐沉的話,韓如星的雙目之中流露出些許不解來。
徐沉解釋道:“劍宗是這個世界上,最擅長殺人的宗門,殺性最強的亦是劍修。”
……
……
午後的陽光灑來,很是溫和。
寧家大宅永遠富麗堂皇。
如果用韓如星那陋室來比較,就好像茅草屋與仙宮的差距。
在此時寧家的大堂裡。
寧老爺子和老太太範氏並沒有坐在主位上,而是神色敬畏地坐在了客座上。
至於在大夏仙朝的老宦官與太子寧啓則直接沒有落座的資格。
至於寧少益乖巧地站在寧老爺子身旁,看着主座上那位極爲年輕的青衣少年道士,眼裡寫滿了敬畏、崇拜、嚮往、與羨慕。
能讓整個寧家如此的人,在如今的整個龍淵小鎮只有一位。
那就是太平真人白三。
白三看向了寧老爺子:“崇伯,你們寧家不是不承認師姐與我的關係,怎如今我到了龍淵,你們卻要請我入宅談些情分?”
寧老爺子:“那是寧之禹那些後輩子孫蠢笨如豬,不知道處世爲人,還請真人莫怪,老朽雖然身份低微,但還請真人看在青青仙子的份上,接受老朽的賠禮道歉。”
他說着竟是真的站起身來,向着白三俯身行禮,就此賠罪。
而寧啓和老宦官則是瞪大了眼睛。
他們當然知道這位寧家祖先是何等人物,就算是仙帝陛下見了也要敬畏有加,不敢有絲毫架子,如今竟然如此屈尊面對太平真人。
難道太平真人,真的值得寧家如此巴結?
老宦官想了一會兒,覺得當然是值得的。
畢竟曾經能夠血洗青山、一劍逼退魔族三十萬大軍的太平真人,在整個人族歲月長河裡,從古至今只有一位。
白三擺了擺手有些疲憊:“罷了終究是我與師姐有着莫大的情分,你們既然是寧家的人,當然也算是我白三的半個家人,如果是藍家如此的話,我也不可能賣什麼面子,當然藍家如今可不需要我的面子。”
他說到最後,話語裡充滿了譏諷。
在寧少益、寧啓震驚的目光下,寧老爺子直起了腰身,嘆了口氣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也沒有心思再培養什麼人物,我這重孫寧少益與寧啓這後輩,還請您多多費心了,真人。”
老宦官眼神深邃無比。
在他看來這寧老爺子真是打得如意算盤,對太平真人放低姿態,竟然是想將寧家兩位後人交到太平真人手裡,謀些好處。
那可是太平真人啊,人族禁忌一般的存在。
想到這裡老宦官便覺得,看來寧家當真野心勃勃,所圖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