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向死而生”
湯忍村的旅館內。
鬼燈水月用手指不斷摩挲,細緻地感受斷刀的切口,神情像是逐漸加熱的水一樣不斷變化——
這張臉從一開始的失望、惋惜,到懷疑、好奇,接着變成小孩子發現新玩具般的興奮,隨後愈演愈烈。
“老師,你是怎麼做到的呢?”
他將刀的斷面對準義勇。
“這個斷面的手感,可不像是用巨力打斷的,否則不會這麼平滑。照說,你那把破破爛爛的查克拉刀,論結實程度,應該遠遠不及雷刀·雷牙纔對吧。”
真是不可思議。
忍刀七人衆的七把忍刀,是霧隱村最大的財富,每一把單獨拿出來都有上千萬的價值,其質量可見一斑。
其中雷刀·雷牙,是專門用來引導並增幅雷電的查克拉武器,必須能夠承受極高的溫度,因而堅硬程度也首當其衝,可現在卻成了眼前這個模樣。
所以鬼燈水月不能不好奇。
“我不是你的老師。”
義勇不知道是第幾次強調了。
不過強調之後,他還是耐心地解答鬼燈水月的疑惑。
他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併攏,一根邊緣如鏈鋸一般不斷滾動的透明水刃倏然出現,還發出嘶嘶的響聲。
鬼燈水月似乎明白了什麼,立刻將連着把手的那半截雷刀刃面朝着水刃遞過去,接着他果然看到——
那邊緣高速滾動的水刃,居然緩緩從雷牙的刃面切了進去,並不斷髮出刺耳的嘶鳴,就好像斷刀在痛苦地哀嚎。
昨晚戰鬥時,能夠結合天氣施展大規模雷遁的黑鋤雷牙,一開始的確給義勇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可隨着水之呼吸的最終型·凪的展開,再強的雷遁打在義勇身上,也只會重新被分解爲查克拉補充自身。
無奈之下,黑鋤雷牙只好和義勇近身作戰,可他的忍刀術實在一般的可怕。
兩人交手不到三下,他就只能舉起雙刀勉強防禦,雷刀·雷牙就是在那個時候,因爲和義勇的水刃硬抗而被切(鋸)斷。
下一秒,黑鋤雷牙就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回到現在。
鬼燈水月看到眼前這一幕,像丟垃圾一樣,哐噹一聲把雷牙撂在地上,指着義勇的右手大聲說道:“老師,我想學這個!”
只要聯想到自己與人交手時,對手武器被毀時的絕望表情,鬼燈水月就沒由來地一陣暗爽。
一天之前,他的夢想還是要像哥哥鬼燈滿月一樣,熟練掌握七把忍刀,學會用各種拆卸敵人身體的酷炫手法。
然而現在——
“等我學會了這個術,一定要用它把七把忍刀全部毀掉!如此一來,霧隱最珍貴的傳承寶物,也就此斷絕了!這纔是我應該斬斷的東西!”
鬼燈水月四足並用,啪啪啪爬到義勇身邊,滿臉堆笑,一幅要給後者錘肩按摩的模樣。
“老師!這刀我就不要了,反正我也不會雷遁,不如你留着換錢!不過作爲對弟子的獎勵,你把這個術教給我怎麼樣?在學會以前,我都不會再纏着你學別的東西了。”
“你這傢伙,可真是沒有一點兒尊嚴啊……”
趴在義勇腦袋上的九尾睥睨着水月吐槽道。
鬼燈水月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在這個世界,力量就是尊嚴嘛!我大哥天天把這話掛在嘴上的。只有尊嚴的傢伙,在霧隱村是活不下去的!”
義勇看看指端的水刃,又看看鬼燈水月滿是渴望的臉,仔細想了想,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這是之前你幫我忙的回報,和所謂‘弟子的禮物’毫無關係。無論如何,我的刀術是不會教給你的。”
義勇再次強調了一遍,“接下來我們的旅程很危險,教給你這個術之後,你還是離開吧!”
“老師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啦。”
鬼燈水月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滿臉和煦,一幅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受傷的表情。
“至於霧隱村那個鬼地方,沒有人帶路的話,你們怎麼可能找得到?將老師你一路帶到水影面前,然後看着你殺掉他、或者被他殺掉,都是身爲弟子的我該做的事!至於危險,我大哥就是爲了讓我躲避危險,才送我來湯忍村,可結果呢?要不是老師你及時出現,我差點就被人挖出肝臟吃掉了……想來想去,還是霧隱村安全一些!”
“……”
【真得好能說啊。】
義勇無言以對,又暗暗羨慕鬼燈水月的話癆天賦。
此時他的精神疲憊早已到了臨界值,不想再和對方糾結這些,於是從卷軸裡拿出當年學習水遁時,鼬給他準備的“教材”筆記,把第一頁從活頁釦環上取了下來。
“既然你非要跟着,就自學吧。學不會再來問我。”
“哦!”鬼燈水月興高采烈地把那張紙接了過去,眼睛粗略地從上面掃過。
正面字體流暢的,是宇智波鼬關於這個術的基礎解析,包括結印的順序、節奏,還有一些查克拉性質和形態變化的知識。
而背面如同打印一般的字體,則是義勇的學習“作業”。包括這個術在查克拉經絡中的運行軌跡,和進行形態變化的訣竅。
總而言之,關於水刃斬的原理和操作方式,這張紙上寫得,遠比二代火影的水遁卷軸更清楚。
就連鬼燈水月也沒想到義勇會這麼慷慨。
“老師!我一定會盡快學會這個術的!”
【我倒希望你能多花點時間……】
做完這一切後,義勇強忍着打哈欠的衝動,把九尾從頭頂提溜了下來,擱在桌子上。
“你幹嘛?!”九尾惱怒地吼了一聲。
明明纔剛剛開始覺得舒服!
它此時的感覺,就像人類冬天被強行從暖好的被子裡拽出來似的。
“船造好應該還需要一陣,我必須要休息了。”
義勇面無表情地解釋着,可配上那對深沉的黑眼圈,卻格外有說服力,“趁還沒出海,有你想要買的東西就趕緊去買吧。”
說着,他把那水遁本筆記揣在懷裡,然後取下儲物卷軸朝鬼燈水月滾了過去。
“如果你一定要跟我們去水之國,就替我去買些補給吧;至於你自己想要買的東西,就當做酬勞。”
說到這兒,義勇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那個,我的雙胞胎哥哥很喜歡看小人書,如果這邊有什麼特色的漫畫,麻煩你幫我買一些,和卷軸裡的其他書放在一起就行。”
反正也是順路,乾脆就拜託這個孩子吧,畢竟他和佐助差不多大,應該知道佐助喜歡哪種類型的漫畫。
“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鬼燈水月立刻拍了拍胸脯,力氣大到果凍般的身體都凹陷了下去。“老師,一切都交給我吧!請你放心休息!”
義勇無力反駁,起身把通往裡間的滑門一拉走了進去,像是個九九六回家的老父親。
鬼燈水月眼睛很尖,他立刻就注意到,裡間的地鋪上還躺着一個人,紫色頭髮,應該是老師從黑鋤雷牙那裡救回的孩子。
隨着滑門拉上,鬼燈水月也收回了視線,展開卷軸將分類爲“書籍”的物品全部倒了出來。
鬼燈水月本來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參考的小人書,可他沒想到,小人書沒找到,反而有許多意外收穫。
比如最上面的兩本書《木葉歷代火影大事件記錄》、《結印:精簡與高效》,作者分別是猿飛日斬和千手扉間。
哪怕不是忍者,也都知道這兩個全世界最重要的名字,更何況是鬼燈水月。
“哦,這些不都是學校的教材嘛,老師居然是木葉忍校的學生嗎,難怪總說自己不是忍者呢。沒想到他都這麼厲害了,出來玩還不忘複習,真是刻苦。”
九尾一躍飛到鬼燈水月肩上,對義勇的保密意識無語到了極點。
任誰看到這些立場傾向明顯的教材,都會猜到他是木葉忍校的學生啊!
這樣一來,這個“富岡義勇”的化名到底有什麼用?
不過九尾轉頭一想,這些書本來就是佐助硬塞進去的,搞不好那面癱小鬼早就忘了這回事了。
真是粗心大意的傢伙!反而是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煉獄杏壽郎,卻心細如髮呢。
“嗯,爲什麼這本書還包了書皮?”
十幾本教材中,一個特殊的存在忽然引起了鬼燈水月的注意力,“難道是老師特別珍藏的那一科,經常翻閱,所以才包了書皮嗎??”
可隨着封面被翻開,鬼燈水月的眼睛倏地亮了!
九尾也露出一副歎爲觀止的表情!
想不到啊!想不到!
這個看起來正經地不能再正經的面癱小鬼,居然會私藏這種成人雜誌!甚至還做賊心虛地包上了書皮!
“這就是老師的愛好嗎?難怪他看起來這麼成熟,原來是因爲喜歡看‘大人書’。”
鬼燈水月翻書的速度很快,這種東西顯然也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更喜歡砍人的他,對泳裝大姐姐什麼的興趣不大。
此時,他眼中閃過的並非前青春期少年對異性的好奇,反而多了一抹特殊的狡黠。
“絕對不能單純從表象去判斷一個人的喜好,真是至理名言。
“不過,火之國那邊的雜誌,尺度還是太保守了些。難得到了湯忍村,不帶些特產回去怎麼能行呢?等老師發現了我爲他準備的禮物,一定會感到自己被理解了吧!到那個時候,他心裡一感動,說不定就什麼都教給我了!”
想到這裡,鬼燈水月再不猶豫,將東西收好後,便領獎似的快步離開了房間,唯有他和九尾的聲音從門縫裡傳了進來。
“喂,你現在是要去哪?”
“當然是去買湯忍村幾大花魁的珍藏版寫真集了!”
“別忘了包上書皮!”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啦!我怎麼能讓老師難堪呢?”
……
與此同時,裡間,義勇對外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他按了按自己的鼻樑,緩緩走到那雙目緊閉、宛如屍體的紫發男孩身邊跪坐下來,眼睛自上而下掃過。
“你醒了。”義勇有些意外。
這孩子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乍看之下,醒着和睡着居然沒什麼區別。
被拆穿的蘭丸睜開眼睛,原本可愛的臉像是木雕一樣麻木,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雖然這樣說着,蘭丸還是把頭扭了過來:“明知道你殺了雷牙,但我並不恨你。雷牙和我都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但我沒想到,殺死他的並不是我們一直擔心的霧忍。”
說到這兒,蘭丸疑惑地問道:“只是我不明白,你爲什麼不連我一起殺掉呢?”
“你們不一樣。”義勇面無表情地答道,“殺死黑鋤雷牙,是因爲他雷遁的危害太大,不幹掉他,昨晚還有更多人會被殺死。我不殺你,是因爲你根本沒有危害他人的能力。”
“是這樣嗎?”蘭丸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皮。
“只是雷牙死掉,我這個沒有半點用處的人,既沒有活下去的方法,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說到這兒,他擡眼望向義勇腰間的刀刃,剛要開口,卻看到義勇突然毫無預兆地躺在他旁邊的地板上。
兩雙同樣無神的眼睛就這樣交換着視線。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義勇緩緩說道:“十個小時前,一個叫竹取車持的霧隱忍者,也請求我做同樣的事。”
聽到這裡,蘭丸臉色竟然微微泛出血色:“那你答應他了嗎?”
義勇沒有回答,只是感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憤怒,正在逐漸淹沒他疲憊的身體和精神。
到底是什麼樣的過去,才能讓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在求死時,反而迸發出如此濃烈的生機來呢?!
這也算是“向死而生”的一種表現嗎?
頭一次,死氣沉沉反而聽倒像是個褒義詞了。
“我太累了。”
義勇感到一陣眩暈,側躺着閉上眼睛。
“就像你一樣,我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再舉起刀了。”
隨着沉默襲來,義勇竟然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蘭丸僵在原地。
良久,他費勁地用胳膊撐起自己的上半身,伸手想去抓義勇腰間的刀。
然而手伸到一半,一陣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了進來,蘭丸嬌弱的身體頓時打了個寒顫。
他收回手,看着一旁連呼吸聲都沒發出的義勇,嘆了一口氣,緩緩將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