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瑤昏昏沉沉躺在病牀上,她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腦袋也是暈得厲害,連坐起來這麼簡單的事都不可能。肚子那裡似乎已經卸去了千金重擔,沒有那種沉沉的感覺了,曾瑤心裡意識到可能寶寶遠離她了,可是這個時候她卻不敢去摸一下、證實一下。
除了蒼白、空洞的病房她再也看不到別處,也不知道陳文斌一直坐在她的病牀前爲她守候,對曾瑤來說無論誰來都沒有用,她不想睜眼、也不想去關注了。
“瑤瑤,瑤瑤,你醒了嗎?”今天已經是住院的第二天,陳文斌看出了曾瑤有醒轉之態,附在她牀頭柔聲問着。他不知道該如何訴說、怎麼告訴瑤瑤孩子不在了這樣的話,也不知怎麼解釋先前的誤會。
曾瑤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她其實不想理睬任何人,只想呆在自己的世界裡。所以除了閉眼來表示自己的心情,她做不了別的。
陳文斌也沒再問,相對比他的心情也一樣複雜,父親已經打過幾個電話讓他回去,只是他都沒有應聲。李德全、李茉莉也都還在等着他吧?可惜,他的心只屬於一人,不能再對不起瑤瑤。
見身前的人不應聲,陳文斌只好重新給曾瑤蓋好被子,過了一會兒再叫也都是一樣的反應。不得已,陳文斌只好去問醫生,不知道瑤瑤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醫生回答他,病人只要醒了就沒事了,關鍵是心理方面過不了自己這關,他應該多加疏導,不然久鬱成疾就麻煩了。
爲了更好地照顧瑤瑤,陳文斌不能再像上次那樣不吃不喝,沒有體力他怎麼照顧她?補充了能量,重新回到病牀前,陳文斌知道曾瑤的鬱結之處在哪裡,無非就是聽到了那段他不要她的話。現在她不理他,不代表他就不能主動解釋,看到瑤瑤的睫毛在輕顫,他知道她沒有睡着,開始緩慢了打開了話匣子,“瑤瑤,我知道你生我的氣,請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也沒有不要你。是李德全抓走了我父親,用他來威脅我做決定。如果我不說那番話,我爸可能就會有危險……你相信嗎?我說帶你離開a市,就是去英國,這個計劃是不會改變的。”
陳文斌試圖去握曾瑤的手,可是剛剛碰到她的手指,被子裡的人就故意縮開了。說明她還是無法原諒他,陳文斌低着頭,很誠心地懺悔,可是半天過去曾瑤還是跟原來一樣沒有反應。
他沒有辦法了,再這樣下去陳文斌真的很心疼,如果瑤瑤沒有辦法原諒他,他寧可拿刀一下下戳自己的心臟來贖罪,就怕瑤瑤連看他的心思都沒有。
這樣沒有對話的日子一直過去了四、五天,陳文斌只好請辰東幫忙照看一下,他去學校找曾喬過來照顧曾瑤,或許他們姐弟比較有話說,也應該能夠解開曾瑤沉閉的心扉。
陳文斌到了學校,有心要找曾喬,卻沒想到碰到曾璐璐。這個時間段正是學生們去食堂吃午餐的時間,他只知道曾喬的教室,教室裡並沒有他要找的人影。
隨着人流陳文斌被擠到學校食堂附近,剛好看見曾璐璐跟一個男生特別親近,這時候男生看見他彷彿很害怕一樣一下子不見了人影,倒是曾璐璐高高興興地跑過來,湊近了後左看右看,“姐夫,真的是你嗎,我沒看錯吧?你恢復好了嗎,你到我們學校來幹嘛?”
問了一大堆問題陳文斌都不知道先答哪個,當然他也沒有心情跟曾璐璐敘舊,直截了當地問,“曾喬在哪裡,你知道嗎?”
曾璐璐癟了癟嘴,見陳文斌不是專程來找她的,心裡還有些不高興,“你先告訴我,你找曾喬幹嘛我就告訴你他在哪裡?”
曾璐璐倒懂得討價還價了,陳文斌也不囉嗦,“你姐生病住院了,我想讓曾喬去看看你姐。”
“你叫他、都不叫我去呀,姐夫,你偏心!”都這個時候了,曾璐璐並不問姐姐怎麼生病的,卻跟陳文斌計較叫不叫她的事。
陳文斌沒發話,因爲找曾喬而不找曾璐璐是有理由的,曾璐璐看似比曾喬大幾歲,可還沒弟弟一半成熟懂事,以前就愛跟曾瑤吵嘴,陳文斌擔心會起不了什麼作用,反而增加了瑤瑤的負擔。
曾璐璐看着陳文斌似乎繃着一張嚴肅的臉,纔不敢開玩笑了,用手指了一個方位,“諾,我弟在圖書館打工呢,我帶你去吧。”
就這樣在曾璐璐的帶領下,陳文斌很快找到了曾喬,他也沒有多說曾瑤的情況,只說‘你姐住院’的話,讓兩人去看看她。
沒想到到了醫院裡,瑤瑤的病牀前卻坐了另一個男生的身影,從窗子裡看進去,兩人似乎還在說話。曾瑤雖然回答地低沉,可也畢竟開口了,不是跟他在一起時一樣直接當空氣。陳文斌人還未進去,心裡就升起了一股醋意。瑤瑤是他的,誰允許趙恆進去了,這個辰東干嘛去了,竟然給他們私人空間?
其實陳文斌早就對趙恆有怨懟之心,只是當着曾瑤的面他沒有說出對方的企圖,這樣會失了一個男人的大度。可無論瑤瑤做什麼,上班也好、去上夜校也好,總是有這小子的身影。陳文斌想想就氣憤不過,前幾天聽說曾瑤是靠他的幫助租的房子,他說什麼都不肯進去住,寧願翻窗回他們原來的家。
門口似乎有動靜,趙恆站起了身,回過頭剛好看到陳文斌開門進來,他不情不願叫了聲,“陳總。”
陳文斌不想在瑞康做了,眼下失去他們的孩子,又跟心愛之人有了隔閡,他還能安心在那裡做下去嗎?再做的話,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了,所以無論李德全催了多少回,陳文斌都不會回公司的。不過現在,當着趙恆的面他不願說出自己的心裡話,連應聲都沒有。想去問瑤瑤吃點什麼、喝點什麼,又怕對方不理他,更讓趙恆看出了機會。此刻的陳文斌大約是最沒有自信的一回,走過來後就不敢往前了,幸好還有曾璐璐和曾喬兩人幫他解圍。
曾喬到底懂事多了,走到牀邊先向趙恆問了話,隨後問姐姐感覺怎麼樣了?
趙恆是無意間來的醫院,得知曾瑤就住在附近,過來看看她。曾瑤也沒有不理睬對方,此刻看到弟弟妹妹都來了,心情似乎得到了一點點舒緩。尤其是曾喬,之前聽曾璐璐說他不打算見她了,原因是他接受不了這樣畸形的家庭,想不到弟弟還能過來,她很欣慰,“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輪到曾璐璐時,她卻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姐,你的孩子呢?”
曾瑤已經被人扶着靠在牀榻邊緣,雖然蓋了被子,可身形依然看得出來的。在這裡只有曾喬不知道姐姐有孕,因爲以前沒有人對他說過,而趙恆急着過來跟曾瑤說話,也忽視了這一點。經過曾璐璐這一提示,似乎人人都知道曾瑤剛剛失去過一個孩子。
陳文斌暗惱不已,都怪他之前沒有多囑咐,他以爲不說的話沒有人會注意的,卻不知在孕婦面前提起孩子的事是大忌。話已出口,他都不知如何阻止了。
曾瑤很明顯地面色又慘白了三分,似乎聽到了什麼打擊的話一樣重重捶在胸口上,這幾天裡她已經意識到寶寶流掉了,因爲她下身還有血跡、肚子也時不時疼痛一下,這些都在提示她孩子沒有的事情。可曾瑤眼神都不敢擡高,她以爲不去想不去聽就不用接受這樣的事實,這樣自己就會好過一點,可沒想到,真相還是被人戳破了。
陳文斌、趙恆臉色都很難看,一個將曾璐璐拉開、斥責她不要亂說話,一個慰問了一句,“瑤瑤,你沒事吧?”
見是趙恆問的,曾瑤支撐着搖搖腦袋,她已經很難過了,真的很難過了,不是用一個‘哭’字就可以表達自己的情緒。這種心情是一直被壓在心裡,像石頭一樣堵在心坎上,輕輕一碰就會疼痛難忍,也更怕被人說出來。
趙恆看到曾瑤嘴脣都白了真是心疼不已,他一直呈主導位置坐在曾瑤牀前,也不明白今天陳文斌爲什麼沒有過來。難不成這個孩子的遺失是跟陳總有關?
趙恆一時間聯想了許多,他風衣口袋裡一直裝着那塊素淨的手帕,這是他跟瑤瑤第一次見面時撿到的,趙恆見它沒有主人主動收留了,就當是跟一塊紀念物品。此刻神不知鬼不覺地,當着大家的面,他竟然拿出那塊舊手帕在曾瑤額前擦了擦。
而曾瑤恍恍惚惚的,一直很被動,也沒有伸手拒絕。這一幕看在別人眼裡很驚訝,看在陳文斌心中卻如怒火中燒。他不能直接就將人趕出去,卻可以表明這裡不歡迎趙恆。
“聽說瑤瑤有借用你的錢租過房子,謝謝你幫助她,錢我還給你。以後有什麼麻煩,我們自己會解決的,請你收好。”陳文斌直接從錢夾裡掏了現金出來,直接塞到對方手上,雖然他不知道有多少錢,但一千的數額也差不多了吧。
趙恆有些許震驚,隨後也察覺到了陳文斌不滿意自己剛剛的態度,但他怎麼會接受他的錢呢,這樣豈不是讓曾瑤看低他嗎?
“陳總誤會了,租房子的錢雖說是我借給瑤瑤的,不過我沒想過讓她還,所以你還是拿回去吧……”兩個人都不相上下推拒着,誰也不肯收下那筆錢。
病房裡似乎有吵架的味道,直到曾瑤大喊了一聲,“你們別吵了,我想靜一靜,都出去!”
陳文斌才連忙收了手,很後悔沒有顧忌到曾瑤的心情,趙恆也不再鬧了,收了錢讓瑤瑤好好休息,他主動先出去了。之後是陳文斌,再是曾璐璐,房間裡只留下了曾喬的身影。
等人都走光了,曾瑤才抑制不住悲傷哭出來,他們不理解她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當面爭吵?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還能再少點什麼?
“姐,你別哭了……”曾喬畢竟還沒長大,也不太會安慰姐姐,只能乾巴巴地說這一句。可越勸曾瑤似乎哭得越兇,曾喬只好出去叫陳文斌進來。
曾瑤哭着哭着睡着了,醒過來後牀邊換了一個人,可她不想跟他說話,也沒想過要原諒陳文斌,她想既然孩子沒有了,他們之間也就結束了。她再也不會影響李茉莉了吧?
“瑤瑤,你還在生我氣嗎?如果能讓你消氣,我做什麼都可以。”陳文斌沉默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