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這麼隨意一問,也是考慮到實際情形,小七回了東北,與長沙的seven哥哥可就離得更遠了。哪想小七原本掛着笑的臉僵了下來,好半響,她澀澀地說:“我與他分開了。”
她的眼神裡透出不屬於她這年齡的滄桑與憂傷,只消與最近一段時間她感情生活聯想起來,就不由吃驚:“你和他不會是......”
寧小七苦澀一笑,“我們分手了。”
剛要再問,阿姨走了進來,視線劃過,“小七,跟我來財務科結工資。”寧小七應了一聲,我無奈只能壓下滿心疑問。過沒一會阿姨就回來了,但沒見小七身影,應該還在辦後續離職手續。到底沒忍住,我向阿姨詢問:“小七辭職,咱單位就沒留一下嗎?”
“怎麼沒留?她向我提出時,我第一反應就留人,一開始還以爲她是嫌工資低,還打算向領導申報看能不能提工資,她的能力挺強的,走了是一損失。但後來她說是要回老家嫁人,這事咱就沒法阻止了,女孩子事業固然重要,最終還是得嫁人的。”
阿姨說得頗爲語重心長,又意有所指,我暗暗祈禱可別牽扯到我頭上了。可估計老天爺在偷懶,沒聽到我祈禱,哪壺不開提哪壺,阿姨在見我不作聲後,又是一番語重心長地開始了:“小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像你這年紀,我都帶兩個娃了。剛我看王工好像對你有意,你們之前也一直是朋友吧,有沒有好好考慮呢?”
王工指的自然是王錚了,因爲是他負責的工程與我們單位合作的,所以單位上下都稱他爲王工。阿姨的話令我很是尷尬,僵笑着答:“沒的事,他就是我之前要好的同事。”
她聽後點點頭,“嗯,雖然說這王工外形不錯,但到底不是咱本地人,你要嫁過去,老韓肯定不樂意,已經大閨女嫁外地去了,就剩你這閨女還在身邊。但是讓人家做上門女婿,估計也不大可能,這事沒成也不是壞事。之前聽咱領導說小凌年底要回來,怎樣,丫頭該鬆口了吧。”
我聽得是額頭直冒黑線,老韓是我老爸,而那小凌......是當年誓言等我到底的老師l,他現如今還在廣州打拼,據說挺順風順水的,節假日都不太回,只在年底時回來。
這話題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接口,只能在那乾笑,幸而阿姨正好接到電話,邊通着話邊走出了辦公室,我才長舒了一口氣。現在越來越怕扯這些事,可越怕什麼,往往就越經常遇到,畢竟我年紀在那,身邊的人都在操心。想想就覺得煩,索性斂轉了思緒開始工作。
可對着電腦做文件時總心不在焉,時不時地去看窗外走廊,終於瞥見小七走過,立即跑到門口喊住她,“現在就要走了?”
她理所當然地點頭道:“工資結清了,該交接的工作也交接了,還不走等着誰請客吃飯啊。”我一聽立即道:“對對,請客吃飯,我請你,當給你餞別,你等我一下啊,還十五分鐘就到點下班了。”
寧小七失笑了下,“行,我去對面的奶茶店裡等你。”
十五分鐘後,我踏着點衝出了辦公室,趕到奶茶店,見寧小七正悠哉悠哉地啜着吸管喝奶茶,桌上還多點了一杯,正是我常喝的那種口味。
單位門口沒什麼好的飯店,兩人打的去了城區,選了一家比較安靜的餐廳。看着寧小七抱着存放了她東西的紙箱在前走的身影,我突然鼻間涌起一股酸意。平時不覺得,每日上班插科打諢閒聊,不知不覺間與她已經關係密切,尤其在與閨蜜菱子翻臉後,與她走得越加近,因爲只有她能分享我獨有的喜悅。
可正應了那句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再好的朋友,也終有離開的時候。
坐下點完菜單後,乘着等菜期間,我問出了憋存在心中很久的疑問:“你與他真的就這麼散了?你捨得?”不敢說親眼見證她的這段感情始末,但至少她有多愛她的seven哥哥是看在眼裡的,若用時間來衡量,不比我對江承一的感情少。怎麼就走到這結局了呢?
寧小七訕然而笑:“小芽,你知道嗎?有些感情,不是你捨不得就可以修成正果,當捨不得變成不得不捨時,我們就只能接受現狀。落葉總要歸根,我在外飄蕩了這麼多年,總是要回去見見自家老太的。”
我有些不贊同地道:“跟他就真的再沒一絲可能了嗎?我認爲只要還有希望,就還是再堅持一下,或許,下一刻希望成真了呢?你們倆這麼多年就這麼散了,也實在太可惜了。”
她突然把頭擱在桌子上,目光放空,“相信我,這是我對自己做得最好安排了。”
默看着她數秒,明顯的落寞藏都藏不住,可她眼中卻有決絕。
輕嘆了口氣,低聲問:“那他呢?也同意和你分手嗎?他是什麼態度?”寧小七扯了個寂涼的笑,“我在兩天前去長沙,將遺留在他那的所有東西都收拾了帶過來,然後這兩天我沒收到他一通電話,這代表了什麼?小芽,你明白嗎?”
我問不下去了,爲她覺得難過。愛是一把雙面刃,在小七揮刀向對方割下時,對方也給了她重重一反擊。相信沒有一個女人能承受心愛的人對自己不聞不問的情形。
捫心自問,假如有一天,寧小七與她的seven哥哥之間出現的問題,也出現在我和江承一之間,到那時我該怎麼辦?或者簡單一點,江承一有一天不再眷寵我,看我的眼神裡淡去了溫柔,只剩冷漠,那時候天空應該都是黑暗的,沉入地獄吧。
寧小七說:若還有一點可能繼續下去,我都不會放手,他是我愛了這麼多年,甚至花盡了所有力氣去愛的人啊。可是,當愛已無處安放時,我不得不放手,否則演變下去,愛變成恨,我和他會糾纏在愛消失、恨變深的循環裡。
在說這些時,她的臉上沒了笑,只剩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她問我:“若你到這樣境地,你會願意你的江先森恨你嗎?”
我幾乎是立即搖頭的。江承一恨我!連只是心頭劃過這個念,都不由覺得鈍痛。
她看了我的反應輕聲說:“小芽,千萬別讓自己陷入窮途末路,否則你會咬斷牙逼着自己放手,到那時,你會覺得比切膚之痛還要疼,那是在......挖自己的心。”
聽得我眼皮直跳,惶惶然極其不安,堅信自己與江承一絕不可能有那一日,但看着寧小七的眼神,又彷彿是在預示着我的將來。
寧小七走了,來了個臨時的會計,但安排在了財務科那邊,平時很少照面,自然不可能再像小七那般熟絡起來。阿姨身爲主管,時常會要外出,於是辦公室裡常常就我一人。每每這時候,我會特別想寧小七,很不習慣這種安靜到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的氛圍。
在小七來之前其實我也是這麼過的,可那時並不覺得難熬。所以習慣真的會改變人。
另外,我無法不時常想起寧小七臨走時說的那些話,以及她的那段感情。有種無法控制的焦躁讓我飲食難安,偏偏江承一近段時間很忙,在外東奔西走的,人都曬黑了一圈,一個月裡至多能見上一面,晚上要很晚才收到他短信,聊沒幾句他就累得睡着了,自然我這焦慮的情緒也沒法訴說給他聽。
在這期間王錚那工程案子逐漸落成完工,有過好多次照面,但在我有意避開下,都是匆匆一面而過,而有時兩方聚餐應酬,我都沒去參加。領導是試圖喚我一起的,但被我幾番推脫,後面就不再叫了。直到工程結束時,王錚才發來一條短信:我回武漢了。
遲疑了又遲疑,最終發了個“嗯”字回去,可謂敷衍。
放下手機時怔忡,曾經關係那麼鐵,可以說是無話不談,他那般包容我對我好,到現在卻距離拉遠有了隔閡,變得關係淡漠。
不過我也沒太糾結,因爲一場重感如火如荼地侵襲而來。
一年之中,冬天是我最需要全神戒備的時期,也是最難熬的。因爲體質原因免疫能力差,稍微受點寒就有可能得重感,然後重感來勢洶洶,基本次次要發高燒。
再小心也難倖免,一次臨睡前忘記關窗,夜裡出來上洗手間,被那涼風一吹,早上起來就頭重腳輕了。儘管明智地立即喝了感冒沖劑,到下午時人還是懨了。
江承一打來電話時,明顯的精神不濟被他給聽出來了,下班後就開車過來接了我走。去醫院掛號問診,他全程陪同,感冒無非就是打針掛點滴配藥,基於是第一天初發,症狀還不嚴重,就只給開了退燒藥和消炎藥等基本藥品。
生病了他不放心我,把我載回了他的住處。進門後讓我去躺着休息,他開始張羅給我煮清粥做去火的食材。
看着江承一爲我忙碌的身影,心裡暖暖的、很軟。
睡得昏昏沉沉時感覺脣上有些癢,眯開眼看到江承一的臉近在咫尺,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在親我。
我說:“你別親,會傳染給你的。”他渾不在意地道:“不怕,傳染給我正好,讓細菌快點遠離你,我身體好,至多熬個三天就過去了。”
生病有他無微不至的照料,看他忙前忙後,心裡特滿足。都覺得頭沒那麼重了,前段時間積累的鬱結和焦躁,也似乎在慢慢湮息。等他端來粥要味我時,抿脣而笑了問:“有沒有覺得咱們像老夫老妻呢?”
他瞪眼,故作可憐狀地問:“你是厭倦我了嗎?”
我失笑着搖頭,對他江承一哪可能厭倦?只不過我真覺得跟他在一起的相處模式就像老夫老妻那種,默契又自然,即使這麼生活一輩子也都不會厭。
這時我並不明白,感覺是會隨着心境而改變的。
沒讓他喂,得個感冒而已,沒那麼矯情。但卻是在他全程監視下將那一碗粥都給喝下去了。因爲以往我一生病,基本上都吃不進東西,連着幾天下來人能瘦上一輪。
可江承一不可能每天都看着我,只能是在到飯點時提醒我吃飯和飯後吃藥,症狀逐漸被壓下,開始走入緩和期。但他卻真的感冒了,並且沒他說得三天就好,足足熬了半個月,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病怏怏這麼久。
我幸災樂禍地笑話他:“看到沒,話說得太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