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掉了青州城下的隱患,魏毅這才放下心來。
再次回到了華夏道州境內,然後駕御着巨鷹,向着人皇殿所在的山脈飛去。
人皇殿的入口隱藏在一片靈秀的山脈深處。
那裡霧氣縈繞,更是有着天然的迷陣。
如果沒有仙宮的令牌指引,進入其中很容易會迷失方向,也根本找不到人皇殿的入口。
魏毅根據令牌的指引,終於抵達了人皇殿的入口。
那入口是一座很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敗的山門。
其上爬滿了藤蔓綠植,與周圍環境彷彿融爲了一體。
若不仔細看,甚至都看不清那山門。
就在魏毅準備走向那山門時,就見那山門內的虛空蕩起一圈漣漪。
旋即只見一個鬚髮皆白,蒼老無比的老者從中走了出來。
這老者一眼就看到了魏毅,不禁開口問道:“小友,請問今夕是何年啊?”
魏毅怔了一下,立刻將如今的年份告訴了這老者,看樣子他是剛剛從人皇殿裡出來的,不知道在裡面呆了多少年了。
魏毅很清楚,這人皇殿雖然是六十年開啓一次。
但進去之後是可以呆在裡面一直不出來的。
裡面有九座宮殿,每一座宮殿都可以在其內修行學習。
直到可以通過這個宮殿的考覈,才能進入下一個宮殿。
如果一直無法通過,也不會被趕出去的。
畢竟能進入人皇殿的,本身已經是經過人皇殿令牌篩選出來的鳳毛麟角的存在。
這些人本身就是符合人皇殿傳承的基本要求。
就好像一個人通過了入門考覈,已經拜入了這個宗門。
不管未來他修行成就如何,能否繼承宗主之位。
只要沒有違反宗門的規矩,輕易不會被逐出師門的。
當然,如果一直無法通過,如果想要離開的話,只需要等待人皇殿再次開啓時即可。
所以魏毅推測這蒼老的老者就是主動離開的。
或許他壽元將盡,也沒能通過考覈,所以選擇主動退出了。
聽到魏毅的話,老者似有些恍惚,沉吟了好半天,纔有些悵然若失的嘆息道:“都已經過去一千五百年了……”
魏毅沒有說話,看樣子自己猜的沒錯。
“小友,身上可有酒?”老者忽然又問道。
魏毅雖然沒帶酒,但是他心念一動,便直接從家中取出了一壺酒。
“前輩,請!”魏毅將那壺酒遞給了老者。
老者原本悵然的臉頰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容,接過酒壺,說道:“多謝小友,嗯,這酒聞着真不錯啊!”
“前輩嚐嚐!”
老者立刻對着壺嘴喝了一口,頓時滿臉驚喜,略顯渾濁的眸子都清明瞭幾分。
“果然是好酒,老夫還是第一次喝到這麼好喝的酒。”
說着,那老者又喝了一大口,一臉陶醉和享受的樣子,彷彿在這一瞬間,忘記了所有煩惱與遺憾。
心情好一下子暢快了起來,甚至那臉頰上都煥發出一絲容光。
他在人皇殿裡呆了一千五百多年,一直沒有喝到過酒。
支撐他從裡面走出來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壽元耗盡前,能夠回門派看一看,到塵世中走一走,喝上一壺酒,吃一口肉,好好跟這個世界,跟自己的人生告個別。
沒想到剛出來遇到的小友身上,就有這等好酒,看來這一千五百多年過去,這釀酒的技術也提升了不少啊。
當然,他也能看出,這酒不簡單,並非凡酒,足以算是靈酒仙釀了。
“小友,你也是要來這人皇殿尋求機緣的吧?”老者又問道。
“正是!”魏毅點了點頭。
老者點了點頭,看魏毅如此年輕,就能得到人皇殿邀請,想必一定是個絕世天才。
“對了,小友,不知你是哪家宗門的天驕啊?”老者又問道。
魏毅笑了笑,說道:“宗門嗎?儒道!”
“儒道,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老者沉吟了少許,確定自己當初沒有聽說過這個門派,不過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有新崛起的門派在正常不過了。
“哦,對了,小友,不知,太一道宗可還在?”老者略顯緊張的問道,雖然他知道太一道宗很強大,更是與紫霄道宗關係密切,其宗門底蘊雄厚,延續數千年之久。
但他不敢確定,這一千五百年裡,有沒有發生什麼巨大的變故。
所以這心裡還是多少有些擔憂,生怕自己回來時,早已滄海變桑田了。
“當然,還在,前輩出自太一道宗?”魏毅笑着說道。
聽到魏毅的話,老者暗鬆了一口氣,但眼中也滿是蒼涼:“是啊,如今一千五百年過去了,想必那裡認識我的人也不多了!”
魏毅沒有再說什麼,畢竟他現在也理解不了這麼大的時間跨度下,一個人會是怎樣的心境。
老者又喝了一大口酒,臉上重新恢復了笑容,他右手一翻,手中出現了一塊玉簡,旋即隔空送到了魏毅面前。
“小友,多謝你贈的美酒,這玉簡送給你,裡面記錄了我這一千五百多年,在人皇殿裡領悟的諸多大道,以及前六座宮殿的情況,雖然我也只走到了第六宮,而且每個人遇到的考覈或許不盡相同,但這玉簡應該多多少少可以幫你節省一些時間,或者少走一些彎路,希望對你能有一點點幫助。”老者一臉真誠的說道。
他沒有走完這人皇殿的九座宮殿,心裡希望有人能成功,若有生之年看到有人繼承了人皇之位,也算是了卻一樁心願了。
“多謝前輩,這禮物太珍貴了!”魏毅雙手接過玉簡,無比感激的說道。
這玉簡裡的內容就相當於攻略了,其價值遠勝過一壺酒。
於是魏毅再次從酒窖裡取出一罈酒,送給了老者:“前輩,在下魏毅,若您以後好像喝酒,就到紫霄道宗找天運宗主,跟他說您是我的朋友即可!”
“哈哈,好,老夫雲逸子,那就恭祝小友能夠順利的繼承人皇之位!”那老者抱拳說道。
魏毅也拱了拱手,旋即不再囉嗦,拿着雲逸子給的玉簡,飛向了那山門。
山門上沒有任何文字,但是當魏毅靠近時,那山門卻是與魏毅的令牌產生了呼應。
其上散發出了柔和的光芒,地面也輕微震動了起來。
光芒中閃爍着繁複的文字,旋即只見那山門之中出現了一道水鏡,其上波紋盪漾,應該就是那人皇殿的入口了。
轉身又對那雲逸子拱了拱手,旋即踱步走進了那水鏡之中,身影隨之消失在那山門之中。
魏毅只感覺眼前一陣暈眩,彷彿天地倒轉,再次回過神來,眼前出現了一座雕欄玉砌,金碧輝煌的仙宮殿宇。其上雲霧繚繞,彩霞瀰漫。
在這殿宇的後方,有一條斜向上的臺階,彷彿是樹立在那雲層中的梯子,一直向上,隱約能夠看到上方還有另外一座宮殿。
這裡應該是另一座空間,其內靈氣倒是頗爲充裕。
魏毅看了看那宮殿的匾額,其上寫着四個大字“厚德載物”。
收回目光,魏毅拿起手中玉簡,貼在眉心處,頓時感應到了其內記錄的磅礴信息。
根據裡面的記錄,前六座宮殿分別是:厚德載物,上善若水,虛懷若谷,一諾千金,一謙四益,千仞無枝。
其代表的也是一個人不同的品格和德行,同時也是一種大道。
這也很好理解,若要成爲人皇,其品格心性自然要過關才行,若德不配位,自然無法承載人皇之責。
但這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並非容易,而且人皇殿對於每一種品格的要求那自然是極爲嚴格的。
更是需要闖關者,能夠更深層次,或者說是能夠理解厚德載物的真諦,亦或是又自己的高見和洞悉。
就如同所謂“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三種不同的境界。
常人看到一件事物,大多隻看到其表象,或者有着一個淺顯的認知。
對許多事情懵懵懂懂,卻固執地選擇相信,認爲那就是真理。
認爲所看到的山就是山,也僅僅是山而已。
就如同每個人都知道,扔到半空的石頭,一定會重新落回地面。
卻從未想過石頭爲何會落到地面。
當有人開始深入的思考這個問題時,去試圖理解背後隱藏的某種規律,理解其中奧妙時。
便是另外一個境界了。
當這個人越發的深入去研究,去了解時,可能會被自己所發現的事情,顛覆原本的認知。
就好似曾經有人覺得天圓地方,有人覺得太陽繞着地球轉一樣。
當人們去追求真相時,便是在打破原有認知的過程。
這便是看山不是山,而這個過程也是人們對真理的追求,對大道的追求。
但很多人依舊停留在看山不是山的境界裡。
甚至包括很多修爲高深的修真者也是一樣。
但是當一個人看透本質,看到真意時,思維可以直接超越事物表面,一眼便可瞭解其規律,其本質。
這時看山仍是山,就是通曉世界的本來面目,看水仍是水,就是把握事物的存在規律。
這是一種追尋真理後的恍然大悟,這是一種洞察世事後的反璞歸真。
所以,這第一個宮殿雖然是關於厚德載物的這個道理和品格。
但並非是淺顯粗略的做到厚德載物就可以的。
而是真正的明白什麼是厚德載物,知行合一。
對於厚德載物,每個人理解也不相同。
有的人覺得,自己正直善良,寬容大度,就算是厚德載物了。
有的人覺得能如大海一般,海納百川,又如大地一樣,承載着萬物,包容不同的事物,不管是好是壞,是善是惡,這纔是厚德載物。
但厚德載物並沒有真正的一個標準,也不是一個可以具體規定的事情。
就如同大道,虛無縹緲,唯有慢慢專研,學習,感悟才行。
玉簡裡也沒有給魏毅一套完整的標準答案。
只是給了他一些方向性,或者是雲逸子自己當時所領悟到的一些東西。
根據雲逸子的記載,他在這第一個宮殿裡就經歷了兩百多年。
期間他多次進入到宮殿裡的“道境”之中修行。
所謂的道境,就是由某種大道演化出的一方亦真亦幻的世界,就彷彿意識進入一個虛擬的世界之中。
屆時自己會喪失修爲,甚至忘記自己是誰,或是成爲街邊乞丐,或是成爲達官顯貴,或是一個孩童,或是一個長者。
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會在那裡會經歷一段人生,會遇到很多真實的事情。
當完成這場修行後,意識迴歸本體,所經歷的事情,都會如同記憶,融入自己的腦海。
再回首時,便已然明白了許多道理,有很多明悟。
當自己心境變化,感悟到“厚德載物”的真諦時,宮殿會自動開啓前往下一個宮殿的臺階。
如此這般,只有通過所有宮殿的“考覈”,纔有可能獲得人皇之位。
看完玉簡裡關於第一個宮殿的記載後,魏毅忽然有些遲疑了。
他真害怕自己進入其中,便如那雲逸子一樣,不知時間流逝。
再回首時早已物是人非。
而且這人皇殿六十年開啓一次,每次開啓至少會持續一年時間再關閉。
如果自己一年內不能出去,那再想離開時,就是六十年後了。
雖然自己的妻子他們有修爲,壽元已經有兩三百年,二叔二嬸在自己那些藥膳的滋補下,如今的體魄遠超常人,如果生活在靈桑谷內,再活個幾十上百年應該也不成問題。
但一甲子放在塵世間,真的已經是非常長久的時間了,六十年真的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尤其是心境的變化,那是不可逆的,就如同一個父親,在女兒十歲的時候,突然離開了,進入到某個更高維度的空間裡。
當他再次出來時,已經過去了六十年。
他曾經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兒,早已變成了兒孫滿堂的老太太。
雖然自己還是他的父親,她還是自己的女兒。
但卻已經不是自己熟知的女兒了,也永遠無法變成那個生命中只有父母的孩童了。
所以時間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旦錯過了那就是錯過了,永遠也回不去。
這也是很多修真者斬斷與塵世的所有羈絆的原因。
這一刻,魏毅真的有些遲疑了。
甚至開始反思自己爲何想要這人皇之位?
這一切是否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