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支隊,我們先去看看值班幹警的休息室吧。”
燕飛揚說道。
他不是第一次來拘留所,對這裡的佈局,還是比較瞭解的。拘留所有兩間屋子,專門用來做值班幹警的休息室,晚上就在這裡睡覺。
通常每個晚上都會有三到四名幹警在這裡值班。
另外還要加上四名武警。
武警在樓頂,兩個固定崗亭,每個崗亭一個執勤崗哨,再加兩名遊動哨。
這是拘留所全部的防衛力量。
一般來說,這個力量已經足夠了。犯人想從裡面依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單是那厚厚的幾扇大門,就很難突破。至於有外往裡衝擊看守所,暴力營救關押的犯人,基本也不可能。
甚至難度更大。
武警支隊的駐地,就在拘留所隔壁。只要這邊一發警報,片刻間,就會有大批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蜂擁而至,哪怕劫獄者本事通天,那也是死路一條。
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發生過在押嫌犯逃跑的事故了,大家對此幾乎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所以胡靜失蹤案一發生,纔會在公安系統內部引起這麼大的轟動。
茅先鋒看了燕飛揚一眼,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別看茅支隊臉色還是很臭,實際上心裡已經發生了轉變。要知道,眼下偵破幾乎走進了死衚衕,按照傳統的破案手段,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胡靜就好像是被鬼神帶走了。
既然如此,倒不妨讓這幾個傢伙試一試。
或許他們真有辦法呢?
值班幹警的休息室,被安排在最靠裡的位置。
這其實是不合理的,從有利於加強看管的角度來說,休息室應該安排在最靠近大門的位置,這樣一旦發生意外狀況,就能以最快速度做出反應。
安排在靠裡的位置,視野受到極大限制,不但完全注意不到監舍裡的情況,就算是在屋頂執勤和巡邏的武警,也完全看不到。
那是一個視野死角。
當然,能夠很好的保護“隱私”。
因爲多年來,拘留所從未發生過犯人在所內脫逃的事故,也就無人在意這樣的安排合理不合理。
燕飛揚公孫蘭走在最前邊,杜鵑斷後,將茅先鋒等人都隔在兩米開外,不讓他們太過靠近大小姐。對這些傢伙,杜鵑有點信不過。
衛無雙這回也沒有“奮勇爭先”,規規矩矩地混在一羣專案組成員之中,絕不胡亂冒頭。眼見茅先鋒臉色不善,還是不要做“出頭鳥”爲妙,萬一惹火了此人,又何苦來哉?
休息室很亂,牀褥,衣服之類,亂成一團。
號子裡發生了這樣的大事,誰還有心思來整理內務啊?
就算是刑警支隊的同事來勘察現場,也會盡量保持現場的原貌,不會去破壞的。
公孫蘭微微蹙起了眉頭,隨即扭頭對茅先鋒說道:“茅支隊,可以肯定了,就是雞鳴五鼓斷魂散。這裡的氣味太濃了……”
茅先鋒等人不由面面相覷。
看公孫蘭這信誓旦旦的樣子,好像這裡的什麼氣味簡直已經濃到化不開,但事實上,他們幾個除了臭衣服臭被子臭鞋子的味道,其他什麼氣味都嗅不到。
難道,公孫蘭的嗅覺真的如此敏銳?
倒不是說,公孫蘭的嗅覺真的比他們敏銳得太多,關鍵是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雞鳴五鼓斷魂散”,沒有接觸過任何江湖上的“迷魂香”,對這一類東西沒有任何直觀認識。縱算嗅到了什麼不同的氣味,也很容易和其他熟悉的氣味混爲一談。
“你說的這個東西,我們都沒有聽說過,到底有什麼功效?”
稍頃,茅先鋒蹙眉說道。
公孫蘭微微頷首,說道:“既然這樣,那還是親自驗證一下吧。茅支隊,你們誰願意親自驗證?我可以保證,這東西對人體並不會造成長期的傷害,短時間內的不舒服,那肯定是有的。但也很輕微,一點不明顯。”
真要是很明顯的話,那些中了“雞鳴五鼓斷魂散”的人,肯定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好,我來!”
茅先鋒毫不猶豫,向前跨了一步。
說起來,這位茅支隊還真是很身先士卒的。
“茅支隊,我來……”
“我來……”
大劉等部下,也紛紛站出來,叫道。
無論如何,也不能叫領導去冒險啊,有什麼事,難道不應該是做下屬的扛着嗎?
“都別廢話,又沒什麼危險。”
茅先鋒一擺手,將衆人的嚷嚷聲都壓了下去,向公孫蘭一點頭。
“還沒有請教,貴姓大名?”
公孫蘭笑笑,說道:“我叫孫蘭,衛週一中的化學老師。”
“衛週一中化學老師?你真的是老師?”
這一下,不但茅先鋒,其他刑警隊員也大眼瞪小眼,誰都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沒見過這樣的化學老師。
倒不是因爲公孫蘭異乎尋常的漂亮,關鍵公孫蘭現在的表現,實在不像是一個化學老師。
“茅支隊,情況緊急,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好嗎?”
公孫蘭臉上依舊保持着禮貌的微笑,說出來的話卻是毫不客氣——你現在的身份不是好奇寶寶,你是刑警支隊的副支隊長,請你分清輕重緩急。
“好。要我怎麼做?”
茅先鋒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當即重重一點頭,說道。
“很簡單,茅支隊只要完全模擬昨晚上的值班幹警就可以了,其他事我們來完成。”
“行!”
茅先鋒想都不想,推開休息室虛掩的房門,大步走了進去。
“我也試試——”
不用問,這是衛無雙。
這麼有趣的事情,要是不嘗試一下,那就不是衛無雙了。
說着,也不等別人說話,緊隨茅先鋒之後,大步走進了休息室。
茅先鋒看了她一眼,並未阻止。
不管怎麼說,燕飛揚是衛無雙的朋友,想來是肯定不會傷害衛無雙的。衛無雙也參與這個“試驗”,就等於買了個保險。
兩人就這麼坐在椅子裡,大馬金刀,目光炯炯地盯着門外的公孫蘭,且看你如何作法?
燕飛揚禁不住笑了起來,說道:“茅支隊,衛警官,兩位都是老刑警了,請你們敬業一點。你覺得昨晚上值班的幹警,能像你們現在這樣精神抖擻嗎?”
這樣子,哪裡是模擬人家睡覺,簡直就是隨時準備火拼!
衛無雙笑道:“就算我們閉上眼睛,事實上也不能真的睡着了啊……”
這個模擬,本就和真實情形有出入。
“你們盡力放鬆吧。”
公孫蘭低聲說了一句,不過從她的語氣來聽,茅先鋒和衛無雙是不是真的放鬆,其實並不要緊。
當下公孫蘭將休息室的房門帶上。
時令已是盛夏,天氣炎熱,室內空調開放,頗爲涼爽。世紀之初,空調在衛周還算是個稀罕玩意,但不少政府機關早已安裝,拘留所也不例外。
整個休息室,成爲一個相對封閉的小空間。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房間裡茅先鋒和衛無雙俱皆往後靠在椅子背上,雙目微閉,算是在盡力模擬昨晚上休息室的情形。不過大家都心裡有數,這個模擬的真實度確實是很低的。眼下這兩位渾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彷彿拉滿的一張弓,和昨晚上值班幹警全身放鬆,酣然入睡的情況,完全就是兩回事。
“鵑兒……”
公孫蘭對此似乎不以爲意,向一旁等候的杜鵑點了點頭。
杜鵑當即上前兩步,取出一支小小的黑色吹管,打開手裡拿着的藍色小瓷瓶,將瓶口對準吹管一頭,輕輕傾倒下去。稍頃,將瓷瓶塞住,手腕一翻,就不見了蹤影。杜鵑手持長長的黑色吹管,將較爲尖利的一端,從門縫裡插了進去。
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各自露出又是緊張又是興奮的神色。這一切,不正是和電視裡面那些“飛賊”的行爲一模一樣嗎?
難道現實世界真的還有這樣的飛賊?
可是,他們並沒有聞到任何氣味。
坐在屋子裡的茅先鋒和衛無雙倒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直衝鼻端。不過這股幽香並不刺鼻,更沒有引起其他任何不適。不要說昨晚上值班幹警早已入睡,就算像他們現在這樣,完全醒着,對這股淡淡的幽香,也不會有任何警惕之意。
偶爾聞到一股香味,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情況似乎沒有任何變化,茅先鋒和衛無雙,依舊是斜斜靠在椅子裡,雙眼似閉非閉,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門外圍觀的一大幫刑警,漸漸有點不耐煩起來,望向公孫蘭杜鵑等人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覺間有了挑釁之意。
公孫蘭神色鎮定自若,杜鵑卻是針鋒相對,雙眼圓睜,狠狠地掃了過來。
燕飛揚臉上沒有半分表情,一點都看不出來,他腦子裡此時此刻正在想什麼。
“哎,到底怎麼回事?”
終於,大劉忍不住了,衝着杜鵑就是一聲低吼。
雖然明知道公孫蘭纔是爲主的,大劉也只能衝杜鵑吼,衝公孫蘭吼的話,實在不好意思。
杜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昂起了頭,理都不理。
“這位警官好像等不及了,那就請你進去看看吧。”
公孫蘭輕聲說道,嘴角微微上翹,展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