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明亮,房間中一個驚魂未定全身溼漉漉的鷹鉤鼻男人坐在沙發上,顫顫巍巍的磕着煙盒裡的香菸。
擦~擦~擦~
滑輪火機劃了幾次,點不着火,滿臉慌亂。
叮!
“謝……謝謝……”顫抖的湊頭點燃嘴脣上的淹溼的煙,旁邊沙發扶手上靠着把傘,雨水滴答滴答順着流,下邊灘成一片水漬。
阿文合上火機,彈了彈自己手裡夾着煙的菸灰,兩指夾着煙,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眼皮耷下,眯着眼看着面前頭髮溼漉漉的男人。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咳咳咳咳咳咳咳……”陌生男人彎着腰狂咳,抹了把臉。
阮勇文朝着旁邊的手下努了努嘴,對方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狂咳的男子,後者接過水囫圇狂飲,嗆的水順着下巴流。
房間裡很安靜。
阮勇文平靜的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對方。
“Ahn Sung Kee。”男子用熟練的英文念出自己的名字,同時也下意識擠出微笑,這一笑,兩個高顴骨立刻凸顯出來。
阮勇文盯着他消瘦刻着法令紋的臉看了幾秒,默默頷首。
“你剛剛說,你是從高麗來港參加港島演藝學院論壇的?”
“是的,我是受邀前來的……一同來的還有好幾位忠武路同仁,卻沒想到,在港島遇到這種事。”安聖基坐直了身體,頗爲鄭重的微微鞠躬,“還希望能夠面見吳先生。”
房間裡陷入沉悶,只能聽到吸菸後菸草燃燒輕微聲音。
火星燃燒到菸蒂部分,阮勇文輕輕用手隨意的掐滅,拇指碾了碾火星,扔進菸灰缸,擡起頭——
安聖基目光能看到對方手上厚厚的老繭,順着對方目光也看了看旁邊掛着的鐘表。
從他在門前被攔下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對方態度上倒是不錯,顯得十分周到,但是一談及面見吳先生,就立刻沒了下文。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求見吳先生,我的朋友現在都被扣在了那羣人手裡,能不能勞煩通融一下?”安聖基忍不住再次催促。
“馬克,他說的那羣人查到了嗎?”阮勇文扭頭看向旁邊精壯的混血保鏢。
“已經讓人打電話過去查了。”名爲馬克的混血保鏢一口流利的粵語。
“安先生,稍等一下,我上去幫你問一問。”
“謝謝。”安聖基連忙站起欠身。
…
啵~
辦公室屋內傳來一聲沉悶略帶壓縮空氣後拔塞子後產生的氣泡音。
書桌略顯凌亂,紙簍落入幾團褶皺的紙團,檯燈倒在地上,許是因爲線路接觸不良,燈泡時暗時明。
海棠遭雨胭脂透,此時無聲勝有滲。
看着利汁自主的幫助自己把拉鍊拉好,繫好鈕釦,吳孝祖端起茶几上的參茶。
“茶都涼透了,我去熱一熱吧。”利汁撫平白色包臀裙,從包裡拿出新的絲襪換上。
“算啦,沒那麼嬌貴。”
吳孝祖抿了口茶,徑自轉身走了出去。
走廊裡,立着兩個保鏢。阿文筆挺的默默等候在幾步之外。
“什麼情況?”
“他說他叫安聖基,受邀來參加港藝的電影交流,昨天他們幾個人出來喝酒,然後遇到幾個公關女郎,喝多了就跟着去了…
沒想到一進屋就遇到仙人跳,不單單把他們給揍了,還綁了起來,讓他出來搵錢。”阿文如實回答。
“他怎麼搵到我這裡的?”
“對方把他從車上扔在了這裡,並且告訴老闆你在公司。”阿文說。
吳孝祖忽然停下腳步,側臉看向阮勇文,後者說道,“我們回來之後,確實有不少人盯着,有狗仔、娛記,也有其他人。”
“我這麼受歡迎呀?”
吳孝祖忍不住露出笑容,失笑道:“我前腳剛從美國回來,馬上就被人找上門,看來這事情是奔着我來的?人一有了錢和地位除了容易得富貴病以外,還老是招惹些富貴麻煩。
請他上來吧。哦對了,查到誰做的了嚒?”
“查了。”
阿文雙手自然下垂,回答道:“大圈幫。”
“噢,那你讓人去處理一下。”
吳孝祖隨意的吩咐,推門走進一間辦公室,“讓人衝兩杯咖啡給送進來。”
…
“吳先生——”
一進門,看到吳孝祖的一瞬間,安聖基就緊忙伸出雙手,三步並作兩步走。
“安聖基先生,有失遠迎,請勿見怪。”吳孝祖則笑着站起身,也主動伸手迎上去。
這位在忠武路的地位真的算得上是舉足輕重,基本算是高麗影壇真正的‘活化石’了。
50年代的時候,童星出身,歷經60年代的短暫,70年代在高麗電影最低谷的時候再次進入,並且成爲中流砥柱。80年代高麗電影震動時期,他依舊堅持提攜新人,甚至崔岷植等人都算是他的後輩。
吳孝祖理應要給予最大的尊重。
嗯。
他的電影在高麗市場份額非常高,整個壹零貳肆出品發行的影片在那邊都有不錯的票房,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擴張離不開這些偉大的高麗電影人和工作者。
甚至,現在高麗還是恆星娛樂‘選星’的重要選拔地。現在幾十個漂亮的高麗女孩都被篩選進了恆星娛樂的下階段練習生計劃。
“吳先生,我對您纔是真正的久仰大名纔是……”
安聖基握住吳孝祖的手,顯得十分激動,“您的新片《七罪宗》在高麗大受歡迎,我也是您忠實的影迷。感謝您對高麗電影的幫助,這次能夠受邀參加港藝的電影交流,我也是受益匪淺。”
“應該的,我也才聽到姜帝圭、郭在容、樸贊鬱以及崔岷植他們提及你。坐坐——”吳孝祖把臂一起坐下,轉頭對阿文道:“取一套乾淨的衣服過來。”
“好的老闆。”
“不好意思,我剛剛不小心睡着了,阿文他們可能爲了不打擾我,所以沒有喊醒我。”吳孝祖歉意的道。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是實在唐突。”安聖基頗爲尷尬。
“你的事情阿文剛剛告訴我了,稍等片刻,我讓人已經去聯繫了。”吳孝祖微微笑,“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話音沒落,阿文就走了進來。
吳孝祖示意對方直接說。
“扣下人的是大圈幫的人,那邊把人安排在了新界將軍澳調景嶺原來的那片寮屋。”
“嗯。”吳孝祖飲着咖啡,微微頷首。
“不過……”
“有事直接說。”吳孝祖側了側身子,伸手客氣的讓了讓安聖基喝咖啡。
“那羣大圈仔說這幾個高麗人賭錢輸了幾百萬,想要把人接走,需要把錢補齊。”
“這……”端着咖啡杯的安聖基都聽的一怔,連忙解釋道:“吳桑,這件事並不是這樣……我的朋友他們並沒有賭博……”
“我相信安先生的話。”
吳孝祖微笑着安慰了一番,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目光擡起,看向阿文,笑容燦爛,“現在是凌晨2點,我能和這羣高麗朋友一起吃早茶嘛?”
“我去辦。”阮勇文點了下頭。
“文哥,我晚上都沒食夜宵,我想早一點吃早茶。”吳孝祖衝着開門走出去的阿文笑着開玩笑。
“街對面您最愛吃的早茶五點半開始營業。”阿文聲音傳來。
“安先生,五點半我請你吃正宗的港島早茶。”吳孝祖扭頭衝着安聖基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