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冷少情滿臉冷汗、有氣無力的樣子,百里傾雲自是覺得十分心疼,忙抽出錦帕輕輕替他擦拭着額頭的冷汗,關切地問道:“少情,你覺得怎樣?可要去榻上稍躺片刻?”
冷少情本欲拒絕,然劇毒發作之後的疲憊令他難受異常,胸口更是一陣陣煩悶欲嘔,只得輕輕點了點頭:“那我便不客氣了。”
百里傾雲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客氣什麼?當日我落難之時跑到飛川穀找你,你可曾有半點猶豫?何況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無淚,去端盆熱水來。”
“是,公主。”
月無淚答應一聲,下去端了熱水進來。百里傾雲扶着冷少情躺到榻上,然後將毛巾放在熱水中浸溼,坐在榻前替他擦了擦臉,又輕輕拿起他的手擦了幾下。冷少情睜開眼看了看她,突然呵呵地笑了起來。
百里傾雲一怔:“你笑什麼?”
“你如今的樣子,真像個賢惠的小娘子。”冷少情的聲音雖然有些微弱,但精神略有恢復,眸中更是浮現出慣常的邪氣促狹,“只可惜,是旁人的小娘子,並非我的。”
這叫什麼話?百里傾雲俏臉一紅,剛要開口呵斥,突然聽到月無淚驚訝之極地喊道:“王爺?您……您怎麼來了?”
王爺?宇文瀟?
百里傾雲嚇了一跳,忙不迭地一回頭,果然發現宇文瀟不知何時已負手站在門口,緊皺眉頭盯着自己,臉色更是少見的陰沉。
心中暗暗叫了聲苦,百里傾雲簡直有些哭笑不得:爲何每次冷少情來找自己,都會被宇文瀟碰上?真不知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宇文瀟根本就一直派人監視着自己的動靜。不過幸好,如今兩人已經彼此表明心跡,宇文瀟應該不會懷疑自己與冷少情之間有私情了吧?那他爲何還擺出一副捉姦在牀的樣子來?
嘆了口氣,百里傾雲站起了身:“王爺,您不是說有很多事要忙?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
“傾雲,你在做什麼?”看到百里傾雲與冷少情手拉手、含情脈脈對視的樣子,縱然知道其中必有緣故,宇文瀟心中還是極爲不舒服,“還有,少情怎麼了?好好的怎會躺在你的榻上?”
看,就說你會誤會吧?百里傾雲有些着急,嘴一張解釋道:“王爺你別誤會!少情剛纔突然……”
“傾雲!”眼見她就要說出自己毒發之事,冷少情猛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嘴角露出一絲邪氣的笑容,“不過就是不小心多喝了幾杯,因此有些頭暈而已,這便沒事了。”
說着,他輕輕捏了捏百里傾雲的手腕,顯然是要她略過毒發之事不提。百里傾雲心中雖感奇怪,卻也知他必有緣由,只得含糊地點頭說道:“啊……是,多喝了幾杯,醒醒酒……”
當我是白癡?宇文
瀟心中冷笑,面上神情更見冷淡,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可是傾雲,你與少情雖是朋友,卻畢竟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共處一室不說,居然還飲酒作樂?萬一酒後亂……做出什麼不合宜的事來,豈非自毀名聲?”
宇文瀟的話說得有些難聽,儘管“酒後亂性”的性字並不曾說出口。因此百里傾雲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自有幾分道理。身爲安逸王妃,深夜與其他年輕男子飲酒確實是不合時宜的。
然與此同時,她又覺得異常委屈:前段時間還與我有說有笑,這幾日卻又無緣無故冷淡於我,否則我何至於滿心煩躁、借酒澆愁?我又不是你養的寵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暗中嘆了口氣,她選擇了息事寧人:“是,我知道不妥,以後不會了。”
倒是不曾想到百里傾雲居然如此溫順,宇文瀟喉頭一梗,淡淡地說道:“知錯便好,下次莫要再犯就是。少情,你隨我來,我正好有事跟你說。”
說着,宇文瀟轉身而去。見冷少情起身,百里傾雲有些擔心:“少情,王爺會不會……”
“放心,他不會對我怎樣。”冷少情安慰一般笑了笑,“況且你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他有什麼理由對我怎樣?”
那倒是。百里傾雲微微鬆了口氣,目送冷少情離開了房間。方纔她不知道冷少情爲何要阻止她說出毒發之事,難道其中還有什麼玄機嗎?若有人能對自己描述一下毒發時的感覺便好了,或許有助於自己分辨出解藥的最後一種成分。只可惜,事關重大,她實在不敢隨便開口,免得消息傳到百里曦照耳中,那無論對她還是對安逸王府,都是一場滅頂之災。
離開纖羽閣,宇文瀟在稍遠一些的地方等候,見冷少情過來,他哼一聲說道:“少情,我雖說過需要你配合我演戲,好給我冷淡傾雲的藉口,但你也不需要演得如此逼真吧?她畢竟是我的王妃……”
“是誰告訴你,”冷少情淡淡一笑,打斷了他的話,“我是在演戲?”
因爲初弄影的威脅,宇文瀟不得不決定暫時冷淡百里傾雲,以免刺激到初弄影的妒忌之心。但若無緣無故便對百里傾雲不理不睬,定然會引起她的疑心,從而節外生枝。是以宇文瀟便知會冷少情,讓他刻意與百里傾雲親近,自己再適時現身,假裝誤會冷少情與百里傾雲之間有私情,如此便可名正言順地疏遠她了。
誰知方纔一進入纖羽閣,居然看到冷少情躺在百里傾雲的榻上,百里傾雲更是握着他的手,含情脈脈地看着他,登時令宇文瀟醋意大發,滿臉黑線:這戲演的,也太逼真了吧?
誰知他一句指責出口,冷少情居然來了這麼一句石破天驚的話,瞬間令宇文瀟渾身一僵,神情一冷:“你說什麼?”
“我說,我並非演戲。”面對他周身突然泛起的冰冷凌厲,冷少情絲毫不懼,淡淡地說着,“方纔我的確是偶感不適,纔在傾雲榻上稍憩片刻的。”
宇文瀟雙手突然握緊:“那……你半夜三更找傾雲飲酒……”
“那也只是
因爲我想來,而不是爲了演戲給誰看。”因爲劇毒的餘溫,冷少情的臉色依然有些難看,令他嘴角那邪氣的笑容顯得有些詭異,令人不敢直視。
宇文瀟也彷彿被那絲笑容震懾,居然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警覺地問道:“少情,你是說你對傾雲……”
“我對傾雲的心思從一開始就不簡單,這一點你並非不知。”冷少情從來不怕承認這一點,無論語氣還是眼神都坦然得很,似乎覬覦別人的王妃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因此我可以提醒你,莫以爲她如今是你的王妃,便一輩子是你的王妃了。你若不好好珍惜她……”
“你怎知我不曾珍惜?”宇文瀟豁然回首,厲聲反駁,“我對傾雲之心,日月可鑑!託你之福,如今我早已不在乎她是誰的女兒,我只知道這一生我想要的人是她!”
倒是不曾想到居然將宇文瀟的真心話逼了出來,冷少情微微一怔,這才淡然一笑說道:“既然如此,她爲何那麼不開心,要借酒澆愁?”
“明知故問。”宇文瀟狠狠地白了冷少情那一眼,“若不是怕刺激初弄影,令她揭穿安逸王府內的秘密,我何必如此冷落於她?你以爲我心裡便好受了嗎?少情,我一向敬你,但你若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的確不是君子所爲,不過好在,我並非君子。”冷少情哈哈一笑,十足欠扁的痞子樣,“我知道你不想讓安逸王府內的秘密公開,但爲了保全這個秘密,真的只能如此傷害傾雲?小心她的心被你傷透了,便再也挽不回了!”
宇文瀟沉默,許久之後下定決心一般點頭:“我知道。目前來說,我這樣做實在是無奈之舉,今盼只盼大事儘快完成,到那時我便什麼也不怕了!少情,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倘若東風到了,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所謂的“東風”自然便是極樂丸的解藥。若找不到解藥,解不了衆人的毒,宇文瀟的“大事”便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衆人縱然知道他是真正的前朝太子,只怕也不敢站出來支持正義。
冷少情淡淡地笑了笑,依然不肯正面回答:“等你找到‘東風’再說。若是找不到,說也無用。”
“那倒是。”宇文瀟嘆了口氣,“你剛剛經歷過劇毒的發作,對那種痛苦還感同身受,自然不敢輕易許諾。”
冷少情一怔:“你說什麼?”
“真以爲我傻嗎?”宇文瀟又白了他一眼,嘆口氣說着,“莫忘記我也深受極樂丸之苦,極樂丸之毒發作時是什麼樣子,我豈會看不出來?你方纔明明就是劇毒發作,臉色纔會那麼難看。”
冷少情沉默了半晌,突然苦笑:“極樂丸,極樂丸!不知何時我們就真的登往極樂了!還談什麼大事小事?”
“事在人爲。”宇文瀟樂觀得爲他打氣,“我爹和師父一直在爲此而努力,我們自然也不能輕易放棄。不過我已接到皇上旨意,說烏蘭國使者團兩日後便會到達月華城,着我負責一切接待事宜,因此如今還是先辦好這件事再說。”
冷少情點頭,很快告辭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