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如此狀若癲狂的母親,少年只是苦笑,一擡手輕易接住了邱淑珍隨意亂揮的手臂。
問道:“她是你的女兒,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兒子了嗎?”
作爲轉世的親生父母,卞城王叢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他們的兒子。
卞城王轉世過很多次,但在他那久遠的記憶當中,他幾乎遭遇過世間所有值得提出來一談的事。
唯獨讓親生父母厭棄至此,是從來沒有過的船新體驗。
這種船新體驗顯然並不那麼好,卞城王有些懷疑人生。
而這個問題,也確實算是問住了邱淑珍,讓正處於癲狂狀態下的她不由一愣。
卻只是愣了兩三秒,吶吶無言後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又重新聲嘶力竭的找卞城王算賬。
不是沒有當成過兒子,可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情。
自從發現這個兒子的邪門兒,聽着周圍鄰居親戚的風言風語,他們早已經徹底放棄了這個兒子。
這麼多年習慣下來,如今再想要找回這之間缺失的親情,已經是不可能。
看着再次陷入癲狂的邱淑珍,卞城王也不由得打心底裡嘆了口氣。
“還是不可能還回來的了,她被鬼怪分而食之,縱使是本王,也沒有辦法再將她復活。”
“這一拜,算是拜你們這一世養育之恩,既然你們如此不待見我,那我今後便再不在你們面前出現,來礙你們的眼。”
“至於百年之後,若有機會再見,也萬望再不要跟本王談什麼血脈親情!”
卞城王鬆開邱淑珍的手腕,轟然一聲跪倒在地,一拜道。
既是轉世,其實,覺不覺醒,他都有資格過完這一世,只需看值不值得罷了。
邱淑珍夫婦倆愕然的看着卞城王的動作,神色怪異。
這小子莫不是被什麼鬼怪附體了吧?這說的什麼話?還本王呢!
“從今日起,吾只爲卞城王!”少年接着道,起身,拍了拍袖袍,便已不再是少年的模樣,而是卞城王本身的樣子。
“……”看着此時的卞城王,夫妻倆愕然無言。
雖然以他們的見識,也不曉得這卞城王是什麼神仙,但就看此時這外貌,倒真是與廟裡的菩薩、仙官有幾分相似!
“卞……卞城王?”邱淑珍失神兒的喃喃道,注意力終於被從死去的女兒身上移開。
“村兒頭那家姓張的老神棍,供的好像就有這麼一個卞城王……”中年老道喃喃道。
這一晚,陳一凡還是沒有如願蹭成住,因爲卞城王,也已經回不去這個“家”了。
只將幾個處於混沌中的“貴客”留在了這裡,一行人直接離開,回了地府。
陳一凡和卞城王都沒有消除邱淑珍夫婦倆人的記憶。
因爲,或許也只有這短短的一段,不算美好的記憶,可以證明,這一世,卞城王來過。
更何況,就只有兩人有這種記憶,也無法對人間造成的太大的影響。
第二天,邱淑珍夫婦倆便忍不住的跑去找村頭的張老頭確認,這卞城王,是個什麼神仙不成?
做完,卞城王離開時的景象,現在還深深的印刻在他們腦海裡,震撼莫名。
雖然這個風水村大多是神棍,但其中,不乏一些騙着騙着,連自己也騙了的神人。
張老頭一家就是如此,聽到邱淑珍夫妻倆問起卞城王,那是滔滔不絕,恨不得與他們說個三天三夜。
張老頭一家所供奉的,是地府的十殿閻王。
最初選擇這些神仙供奉,只是因爲覺得這閻王管生死,而世間無人不惜命,不怕死,方便他們操作騙去顧客的錢財。
這日子久了,倒也竟然真的成了信仰。
此時說起來,滔滔不絕的言語下,展現出來的是對卞城王瞭解的深刻。
而邱淑珍夫婦倆,卻是越聽,神色越是劇變,越是古怪。
卞城王?他們的兒子竟然是卞城王?
那是地府中,掌管生死的神仙吶!
回想起昔日種種,他們也不由得爲卞城王的遭遇不平,隨即是苦笑,就算愚昧如他們,也知道自己是失去了多大的一個機緣!
“呵呵!卞城王!” ¸тt kān ¸C〇
“哈哈!我兒子是卞城王!”
“老孃兒子是卞城王啊!”
剛剛失去女兒,又親手趕走了來歷尊貴的“兒子”,受不了這雙重打擊,邱淑珍這個一向彪悍的女人,此時竟然瘋了。
時而狂笑,時而大哭,高喊着走出老張家的門去。
“淑珍!”
“哎!淑珍,你怎麼樣?別這個樣子,咱們……咱們回家!”中年道士一怔,隨即連忙追了出去,對邱淑珍喊道。
其語氣神色,竟有些悽楚可憐。
可誰又知道是不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村子裡的人並不知道這一切,只知道,那一晚的鬼市動亂之後,鬼市消失了,再也沒有人能進入鬼市。
即使他們按照原本的方法實驗了千百遍,也依舊無濟於事。
村子裡損失最大的,可謂是潑婦邱淑珍家。
女兒死了,兒子失蹤,受不了這打擊的邱淑珍成爲了一個瘋子。
整日裡瘋瘋癲癲的在村子裡遊蕩,逢人便拉住他,笑嘻嘻的嚷嚷着自己的兒子是閻王爺,是卞城王轉世!
衆人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沒有人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而當日圖好奇付錢讓少年帶去鬼市的那七個“貴客”,只剩下六個回去。
最後的那個人,像是在他們的生活中憑空消失了。
他不被任何人記得,不被任何人談論,連個衣冠冢也沒有。
因爲,就連他的家人們,都已經不記得他了。
回去的六人,同樣也不記得,這個死在鬼市的同伴。
他們並不記得鬼市中發生了什麼,只以爲自己離奇的出現在這個奇怪的村莊裡。
回去之後,卻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只要湊到一起,談論起這個村莊,原本還算活躍的氣氛都會凝滯,所有人都會沉默。
沒有人知道這是爲什麼,心中隱隱對這個村莊有些敬畏和忌憚,這個村莊,也成爲了神秘的,不能被談及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