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二十多歲的陳奕迅,被張國榮拉到演唱會上,說他一定會稱霸歌壇。
梅豔芳說他是影響香港歌壇的男人。
那時候的陳奕迅,還有些害羞的紅着臉。
或許,陳奕迅自己都不相信有那麼一天,但天王與天后的眼光是無比準確的。
在某個時段,這個人,獨自扛起了香港歌壇,在內地與寶島的衝擊下,讓香港歌壇依舊有了那麼一畝三分地,甚至讓式微的粵語歌曲,都還保留了那麼一絲榮耀感。
江夏選擇粵語歌曲,演唱會上要演唱,第一首確定的就是《浮誇》,只用了三秒鐘就決定要唱《浮誇》。
這首歌,是陳奕迅唯一一次想要親自填詞的歌曲。
音樂本來是作曲人江志仁,聞聽張國榮死訊後寫下來紀念張國榮的,用以表達失去好友的悲痛、震撼與不解。
陳奕迅想要填詞也是想表達對張國榮的思念,可是他沒能寫出來令自己滿意的詞,就交給了黃偉文。
黃偉文並不知道故事的背景,跟着音樂,就寫了一個小人物不得志的吶喊。
以小人物的心態,刻畫出了小人物不被重視,不甘平凡卻又一輩子平凡的形象,辛酸不得志,越辛酸越不得志,更添悲劇。
陳奕迅的演繹方式也足夠邪異,最後那妖異的吶喊聲,更讓這首歌,平添了幾分悲情。
這首歌是陳奕迅演唱會必然被點的曲目,甚至如果他沒唱,一定喊着“安可”讓他唱出來。
陳奕迅在準備演唱會的時候,也會在這首歌上做一做文章。
比如江夏現在的黑白衣造型,就是模仿的陳奕迅某場演唱會的造型。
江夏喜歡這首歌,因爲這首歌唱的是每個人,唱的是每顆心,每個深夜裡的“我”。
現在都說歌詞好叫句句扎心,《浮誇》這首歌也絕對是句句扎心。
孤獨、渴求、無奈……
看看那歌詞,“有人問我,我就會講,但是無人來。”這是怎樣的一種孤獨?
“我期待到無奈,有話要講得不到裝載,我的心情猶像樽蓋等被揭開。”
多麼渴望被重視?但是沒人重視,是怎樣的一種無奈。
“人潮內,愈文靜,愈變得,不受理睬。”
越安靜的人越不被關注,那該怎麼辦?
“自己要攪出意外,像突然地高歌,任何地方也像開四面臺,着最閃的衫,扮十分感慨,有人來拍照,要記住插袋。”
想受到關注,就得搞出點意外,比如突然唱歌,要把任何地方都當成舞臺,穿着最閃亮的衣服,裝作很有故事的樣子,這樣纔會有人來找你拍照,拍照的時候,也要記得把手插在口袋裡裝酷。
副歌的嘶喊,更像是吶喊。
木頭、石頭的話會有人注意嗎?
這世上還讚頌沉默嗎?
不夠爆炸的話,怎麼會有話題讓人來關注?
每一句歌詞,都充滿了鮮血淋漓的控訴,充斥着直白慘淡的現實。
主歌的第一段還算好,等到了第二段,更具體,也更殘酷。
“那年十八,母校舞會,站着如嘍囉,那時候我含淚發誓,各位必須看到我。”
每個人都經歷過年輕,不被重視,每個人也都曾躊躇滿志,咬牙發誓。
但現實給了沉痛的一擊,也或者不是一擊?
“在世間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屋村你住哪一座?”
“情愛中、工作中、受過的忽視太多,自尊已飽經跌墮。”
在現實生活中,什麼都被打擊的支離破碎,曾經的雄心壯志,早就和着眼淚嚥下肚子。
該怎麼辦?
只能浮誇,創造話題,歇斯底里,不怕噓聲,安心的當個小丑。
江夏唱這首歌的時候,想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就是這樣,萬千芸芸衆生中的一個,想被重視,卻又只能平凡。
這輩子他站在這萬人中央,粉絲千千萬,絕對算得上是“大娛樂家”,不需要那麼聲嘶力竭的去呼喊讓人關注。
但真要唱這首《浮誇》,真未必有人能唱出江夏的感覺來。
最開始,江夏唱第一句時,聲音很低沉,險些讓歌迷們認爲這是一首情歌。
等到江夏唱的歌詞在led屏幕上明確後,他們才知道,這不是一首情歌。
看着歌詞,聽着江夏的演唱,特別是江夏唱到第一段副歌時,音已經高了起來。
作爲一個高音不怎麼好的歌手,江夏第一遍唱副歌,高音稍微壓了一下,也沒顯得那麼爆炸。
不過,這一段歌曲,已經足夠扎心。
臺下的氣氛已經沉寂了不少。
等到第二段主歌,臺下已經幾乎聽不到聲音,只能聽着江夏一個人在臺上把音高上來。
不過,到了第二段副歌,各個升降臺上,已經有伴舞上來,穿了華麗的服裝,卻戴着小丑面具,顯得那樣滑稽。
第二段副歌,江夏的音已經徹底高了起來。
他的嗓音也即將到了極限。
不過,此時江夏已經不在乎,此時唱的已經不再是歌,而是唱的情緒。
宛如陳奕迅2010年duo演唱會時,唱到最後,那歇斯底里的聲音,那爆炸般的嘶吼,情緒的堆疊在那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江夏這回的演唱會,最後一首歌《浮誇》的設計,模仿的就是陳奕迅那一場表演。
一直以來,那一場演唱會上的《浮誇》纔是陳奕迅唱出來的真正的《浮誇》,此前沒有更爆炸的,此後也沒能有趕上的。
所以,當江夏唱到最後,情緒堆疊,徹底的開始爆發的時候,場下頓時爆了。
此前的江夏,一直在唱,彷彿敘事一樣在唱,聲音有提高,但沒有太過爆炸,在最後這段,江夏褪下來身上的外套,黑白色的外套,直接甩在了地上。
整個人顫抖的吼出最後的歌詞,聲音爆發,破音卻沒有任何的不合適。
等這個情緒過去,江夏整個人已經跪在了舞臺上,昂首向天。
舞臺下方,觀衆的熱潮一浪高過一浪,每個人都彷彿跟着江夏的嘶吼,跟着江夏的歇斯底里,把內心深處的壓抑,一起發泄出來,經久不散。
仝睿看着全場的嘶喊與發泄,心裡默默說,或許,這就是浮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