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人來到花廳,顧家大郎顧衍果然已經在等她們了。
顧衍今日一身淡青的深衣,看起來甚是清爽,他臉上也掛着溫厚的笑意,叫人覺得十分親切,作爲顧家的主子,他倒是比顧家的家僕更平易近人。
“前幾日的事,叫夫人受委屈了。夫人的傷如何了?”顧衍先開口問道。
林三娘略行一禮,順着顧衍的指的方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頷首說道:“勞郎君記掛,已經沒有大礙了。”
林三娘微垂的視線,落在顧衍坐在輪椅裡,隱在深衣內的腿上,她悄悄側臉,看了眼樑嫤。
樑嫤站在林三娘身邊,朝顧衍笑道:“若大郎君方便,請遣下這一衆的家僕。”
立在一旁的方媽媽立即變了臉色,“這是做什麼?大郎君身邊沒個伺候的人怎麼行?你以爲都是跟你們鄉下人一般?主子身邊是斷不能少了人伺候的!沒見識的鄉巴佬!”
顧衍不悅的看向方媽媽,“退下!”
方媽媽還要再說,顧衍一個冰冷的視線掃過去,倒是堵住了她剩下的話。
只是她往外挪的步子不甚大,還挪上兩步,便擡頭看看顧衍。
樑嫤輕笑,“看來顧家的家僕是怕我和我娘把大郎君給吃了呢!”
樑嫤不過一句玩笑話,並無旁的意思。
顧衍卻不知怎的紅了臉,擡頭看着方媽媽呵斥道:“磨蹭什麼?!”
方媽媽這才領着四個小丫鬟退到了門外。
樑嫤立即正色道:“大郎君的腿可好些了?”
顧衍輕咳了一聲,“似乎是好些了,以往半夜中,腿總會莫名痠麻,甚是發疼,直將我從夢中疼醒,近幾個月夜不能昧是常有的事。服過姑娘給的方子之後,夜裡倒是睡的安穩些了。只是這腿上……還是用不上力氣。”
樑嫤點了點頭,“慢慢來,急不得。可否爲郎君請個脈?”
顧衍挽起袖子,將手伸了出來。
樑嫤搭手上去。
林三娘在一旁,似乎想要阻攔,但猶豫了下,只眉目糾結的又坐了回去,臉上的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顧衍看着落在自己腕上的一隻纖長的手,修剪的很短,未染蔻丹的指甲乾淨清爽。一時臉上有些發燙,眸色深了幾分。
“郎君這腿,不能行走,有兩三年了吧?一開始是綿軟無力,後來是一走便猶如針扎一般疼,再後來就完全使不上力氣,夜裡會抽搐,已經見有萎縮跡象。”樑嫤收了手,看着顧衍道。
顧衍點頭,“是,姑娘說的都對!這病可能治?”
樑嫤往屋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實不相瞞,大郎君這不是病,乃是中毒。”
顧衍深深看了樑嫤一眼,點了點頭。
樑嫤卻沒從他臉上看出驚詫的神色,“莫非大郎君早就知道?”
顧衍搖頭,“是你給了方子之後我纔想到的,姑娘給的方子,乃是解毒之方。難怪姑娘不切脈,不問診,就敢下藥方。”
樑嫤站直了身子,“既然郎君已經知道,這病該怎麼治,心裡也得有個數了。”
“我還能站起來麼?還能……”顧衍眉頭微蹙,他雖面色平靜,但好好的人突然成了有腿不能走的殘廢,想來他內心並不像表面一樣淡定從容。
“能。”樑嫤點頭,所有的病人都喜歡醫生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甚至確定的告訴他,幾天能好,多久能根治,好似這樣就會給他無盡的勇氣和力量。“只要你信我,我保證你能站起來,能像以前一樣行走。”
顧衍握在輪椅上的手有些抖,擡眼定定看着樑嫤,“姑娘當真?”
“這是自然。”樑嫤點頭,“只是顧家有人並不希望我們一家三口留下來。”
顧衍微微蹙眉,“是,既然我的腿是中毒所致,有人不希望姑娘留下,並不奇怪。姑
娘願意留下麼?也許……有時我會護不住姑娘……”
顧衍的話透着幾許蒼白和無奈。
樑嫤並不喜歡妥協的感覺,她微笑說:“我和我娘,我弟弟要去往京城,這一路艱難險阻不少,靠着顧家,自然是最好的。且能治病救人,也是功德一件,沒有道理因爲有小人作怪,就嚇的退走一邊。郎君放心,護得住時,請郎君出手相護,護不住時,我們也會分外小心,不叫暗地裡的小人得逞的!”
顧衍似是不料一個年輕的姑娘,竟能說出這般豪氣大義,信心滿滿的話,一時有些心馳神往的看着她。
林三娘咳了一聲。
顧衍收回視線,“那多謝夫人,多謝姑娘了。”
“要治公子的病,還需公子爲我……呃,爲我娘打造三十六銀針,細長針二十枚,不同形狀尖針,扁刀針,扁圓針共十六枚。還有大小不一的竹罐或是骨瓷罐二十隻,扁玉板一隻。我待會兒會爲公子將這些東西的圖樣畫出來。”樑嫤說道。
顧衍點頭,“沒問題。”
“這些都是外物,最要防備的是人心。如今已經有人想要趕我們走了,想來對郎君身邊也不會放鬆。郎君能身中此毒,身邊之人不得不防。郎君自己小心。”
樑嫤說完,便退走到林三娘身邊。
林三娘眉頭皺起,完全沒有想到,看個病裡面還會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顧衍神色不明,良久擡頭一笑,“姑娘原本可以置身事外,如今卻敞開了將話說的如此明白,顧某先謝過夫人和姑娘了!”
林三娘頷首,心下已經有些後悔。
樑嫤卻是又開口道:“只要郎君肯相信我們,我們必當竭盡全力爲郎君醫治。只是我弟弟年幼,如今和我們分開,身在外院,還請郎君多多照顧!”
說完,她福了福身。
顧衍點頭,“姑娘請放心,令弟我一定會護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