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對阮荷的調查情況一直只在小範圍內流傳,並且在決定抓捕之前並沒有引起阮荷的警覺,故而阮荷沒有充足的時間去銷燬物證。
當然,這裡說的物證只是阮荷通過老閂的手拿到的那枚儲存盤,至於其他的相關物品,以阮荷鬆懈之前的謹慎,自然是不會留下任何紕漏的。
餘雨的室友郭冉在搜查中立了一功。
那枚儲存有剝去張好臉皮過程的U盤,就是她在阮荷放於朋友家的拉桿箱底找到的,非常隱秘的一個小口袋,箱子裡還塞着大量的衣物,一般稍粗心點的人都會忽略過去。
這些情況都是肖然事後瞭解到的,他並沒有去參與搜查,而是坐在審訊室內負責對阮荷的審訊工作,畢竟此案是他全程掌控的,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其中的細節。
調好錄像設備,肖然與李放放坐下,見李放放在面前的電腦上打開記錄文檔,肖然攤開筆記本,照例詢問:“姓名,年齡……”
垂首坐在審訊椅中的阮荷此時有些萎靡,但似乎已從最初的慌亂中緩過神來,她平靜地報出了相關信息,突然擡頭不自然地笑道:“沒想到我與你們這麼有緣分,最開始到我家走訪的就是你們倆……能讓我化個妝嗎?”
說完,又迅速低下頭。
由於之前拍照的緣故,阮荷臉上細緻的妝容已經被盡數洗去,卸妝時的阮荷反抗的很是激烈,或許在她看來,讓她卸掉妝簡直是一件比被抓捕還要可怕的事。
不得不說,去妝後的阮荷模樣大變,原本白皙細膩的面部皮膚如今坑凹暗沉,洗掉美瞳、眼影、假睫毛之後,那雙炯亮有神的大眼亦不復存在,變成了最普通的三角小眼。
眼見一個大美女驟然之間變成了這幅模樣,縱然衆人早有準備,亦是心驚不已,亞洲四大邪術之一果然不是徒有虛名。
甚至有在熱戀中的同事已經準備好下班後遞給女友一瓶卸妝水,但是結果會不會被打死,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行。”
對於阮荷的要求,肖然斷然拒絕,接着冷聲說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想你也知道我們爲什麼抓你,是你主動說出來,還是……”
肖然話沒講完,阮荷便低下頭用雙手捂着臉,行跡有些癲狂地嚎叫道:“別和我說這些,我什麼也不是!我要補妝!我不能容忍這樣素顏出現在別人眼裡!不,我臉上不能失去粉飾,我要上妝!”
“你就這麼不能面對一個真實的自己嗎?”
肖然厲聲說道,話語中夾雜着嘲諷的意味:“你要知道,即便你把自己打扮的多美,那也只是相當於在你臉上遮了一層面具,都是假的!
面具後的你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即便你多麼拼命的掩飾,得到的也不過只是一種心理安慰,善惡美醜早已註定,假的註定是假的,總會有人看到你面具後的真容!”
“誰看到我就殺誰!”
阮荷低着頭翻着三角眼冷冰冰地盯着肖然,惡狠狠說道:“你這樣好看的人是不會明白的,你不會明白一張平庸的臉對我來說是多麼的痛苦,我看着我的臉都想吐!
爲什麼我要沒有一張好看的臉?我多想像《聊齋》裡一樣,摘個美人的頭和我換一下!
我曾經有過一張好看的臉,小時候我的臉也是白皙水嫩的,只不過長大了壞掉了。我也想素顏,我花了那麼多錢去整容,但我得了變醜的病,美了之後我的臉總會出現各種問題重新變醜!”
“你這是病,內分泌失調,光盯着表面不治理臟腑,管什麼用?”李放放忍不住補了一句。
肖然擺了擺手,沒有讓李放放再說下去,不過李放放講的很正確,阮荷的確是有病,不止是內分泌失調,還有一顆被扭曲的自尊心。
扭曲的自尊導致阮荷對外界於她的看法極度敏感,由此而產生的變態般的虛榮心,致使她不斷尋找改變的方法。
若是一直沒有改變也就罷了,但最關鍵的是,按照阮荷所說,她一直徘徊在外表的醜美之間。
據說變美比懷才更像懷孕,變好之後那種整個世界對你的態度都變了的錯覺,以及被被人稱讚是那種發自心底的迷之自信,大多人一旦體驗過這種的爽感,便是再難以接受有被打回原形的可能。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阮荷對此的追求卻到了病態的地步,以至於都不能讓人看到哪怕一眼她素顏時的模樣。
肖然冷冷地看着阮荷說道:“所以,張好看過你的臉?”
“讓我化妝!讓我化妝我什麼都告訴你,不然你一個字也別想從我嘴裡得到!”
阮荷如同瘋癲一般抓着自己的頭髮,身體不斷地在審訊椅中扭動,彷彿是犯了毒癮一般,不過阮荷這種化妝癮,大約和前者也沒什麼區別了。
肖然看了看單向玻璃,雷大隊的聲音很快從耳機中傳出:“等下。”
沒過多久,何曉麗拿着阮荷的手包走了進來,經過極其嚴格的檢查之後,確認那包裡只是阮荷的一應粉底等物,沒有毒劑等化學品,也沒有細小的尖銳物等。
肖然便將化妝品遞給了阮荷,不過在阮荷上妝的同時,肖然仍緊繃着神經站在阮荷身邊,以防有不可預測的意外發生。
如同快要渴死的人撿到了一瓶營養快線,阮荷接過她的各種化妝用品,像被狼攆着一樣不要命地往臉上抹着。
上妝完畢之後,阮荷倚着審訊椅背,長長地舒了口氣,看其一臉的滿足,像是比吸了二乙酰嗎啡還爽。
拿走阮荷的化妝品,肖然在位子上坐下,繼續問道:“你爲什麼想讓張好和榮尚志死?‘羅老漢’是你的代號吧!”
“不錯,是我的代號,陳昂他,算是我的學生,但我只是向他傳授了反偵察技巧,並沒有教唆他去殺人啊,從始至終他的一系列行爲都是由他的個人主觀決定的,與我並無關係。”
阮荷一臉舒暢地笑道:“至於張好和榮尚志,我爲什麼想讓他們死,一個是我丈夫,一個是與我沒有什麼交集的人,他們死了與我有什麼好處?
再說了,陳昂都找到我頭上來了,是陳昂害了他們,我從始至終都不知道陳昂想殺人,也不知道他想害誰!”
“你的詭辯我一個字都不信。”
肖然對阮荷的解釋嗤之以鼻,“你以爲陳昂什麼都沒和我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