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兄弟,沒事吧?要不要上來,我替你?”
看着吐得要死要活的禾亮,劉慶蹲在坑邊調侃道:“真不行就不要硬撐,看你這情況都快沒氣了,可別一翻白眼就嘎呴了!”
“放、放心!我……我能行,緩緩就好了!”禾亮涕泗橫流,近乎虛脫地擺了擺手,重新戴上防毒面具,深吸一口氣,步伐堅定地走了回來。
劉慶讚賞地沖禾亮豎了下大拇指,“小夥子不錯,有種!”
禾亮面色蒼白地接過肖然手中的手電,重新在屍體邊蹲下,肖然朝禾亮微微點頭,對這個新人他挺滿意,至少意志力這方面也很不錯。
“因爲死者屍體高度腐敗,年齡暫時無法判斷,初步估算應在35歲以上,死亡時間至少在一個星期以上,具體數據要等解剖分析後才能給出。”
餘雨皺着眉頭說道,因爲屍體高度腐敗並且被蒼蠅幼蟲嚴重損毀,所以在現場檢驗屍表難度很大。
而且死者身上的皮膚烏青發亮,沒被幼蟲破壞的地方,皮下還充斥着飽滿的腐敗氣體,再加上其他地方幼蟲遍佈,所以即便某些地方有損傷,現在也很難分辨清楚。
餘雨摸了摸死者腫脹變形的頭部,“死者顱骨有明顯的骨擦感,死亡原因應該是顱骨骨折,具體是摔下來撞到了頭,還是其他人爲所致,解剖之後會給出結果。”
肖然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不過當餘雨拿起死者的左臂時,肖然的目光便被死者左腕上,一個從長袖中露出的物件吸引住了。
由於屍體腐敗,死者的前臂和手都漲的很粗,唯獨腕部被什麼東西緊緊箍住,中間細兩邊粗,像一個還沒成熟的青葫蘆。
肖然將死者的手腕拿到光下,那是一塊手錶,而且是專業的佳明最新款越野表,支援三種定位系統定位,而且還有導航、檢測心率等功能,水下100米內可以正常使用,市麵價格約在7千左右。
看的出,死者的經濟狀況應該很不錯,至少沒有生活壓力,業餘時間寬裕,這樣的生活在終日爲生計奔波的普通人眼裡,大概也算是半個成功人士了。
只是這樣一個看似頗有些社會地位的人,爲什麼會死相悽慘地躺在如此一個荒山的山坑裡,以至於這麼長時間內都無人報失詢問?
是他自己跌死在坑中,還是有人蓄謀已久,將其殺害?
肖然眉頭微皺,他個人傾向於後者。畢竟死者跌落的位置,並不是太高,普通人跳下來頂多把腿摔折,除非運氣極背,頭朝下撞進坑底。
而且,如果死者是在路過坑邊的時候一腳踩空跌下,那死者屍體的位置就不應該如此靠近坑壁,另外死者是腳向着坑心,頭朝着坑壁,很符合坐在坑壁上滑下來的特徵。
這點從那隻鞋底扎着釘子的越野鞋上可以得到驗證,死者的右腳沒有鞋,這也幾乎可以斷定,那隻越野鞋應該就是屬於死者的,死者當時應該是腳上紮了東西,坐在坑邊檢查鞋子。
但是,如果死者是檢查鞋子時不慎滑落撞折顱骨死掉,那麼他的鞋子和手杖爲什麼會掉落在離屍體那麼遠的地方?
按照死者的體位推算,就算他是在跌落的時候雙手亂揮,那他的鞋子和手杖也不應該落在那麼遠的位置,再說了,死者檢查鞋子的時候手中怎麼可能還拿着手杖?
另外,餘雨在說顱骨骨折的時候,有在死者的前顱摸到摩擦感,而死者這個仰臥體位,正常滑下應該是後腦撞擊岩石,但他的前顱怎麼也折了呢?
最重要的一點,玩越野的人都有揹包,但是現場沒有。
另外,肖然沒見過孤身玩越野的人,荒山野嶺的,指不定遇到什麼野生動物,還有各種意外情況,怎麼着也得有個伴吧?
假設死者是有同伴的,而且是因爲自身的原因跌死在坑裡,那麼死者的同伴爲什麼不報警?
又或者,死者是因爲他同伴的原因跌死在坑裡,他的同伴不願擔責,還是,死者就是被他的同伴,蓄意推下山坑?
只是幾個瞬間,現場的情況便在肖然的腦海中過了幾遍,令他對這一情況有了初步判斷。
“哎,肖然,這有幾個手指印,還有幾點血跡,看樣是死者跌落的時候,雙手在這石頭上扒了一會兒,堅持不住才掉下去的。”
張磊拿着紫外手電,趴在坑邊探着頭,摘下口罩憋着氣,往下喊道。
“你說,死者不是直接掉下來的,而是用手在哪扒了一會兒,留下了手印?”肖然起身,拿着手電往張磊手指的位置看了看。
“對啊,還很淩亂呢,看樣掉下去之前還掙扎了一會兒。”張磊一邊小心地放着對照尺,一邊說道。
“那你固定一下,把旁邊的血跡提取了,讓餘雨帶回去比對。”肖然皺着眉頭說道。
如果死者跌下來之前還在坑邊趴了一會兒,就死者的身高,實際身高估摸着也有一米八了吧,七米的坑壁減去1米8,五米多的高度跳下來,怎麼就摔着腦袋了?
肖然拽着派出所垂下來的繩子,趴上低側坑壁試着跳了幾下,雙腳穩穩地落到坑底一點事都沒有。
而且死者在坑邊趴着,正常跳下來,就算摔死了,那腦袋怎麼能挨着坑壁?不合常理的情況太多了。
“你爬上跳下做什麼,過來幫忙,準備打道回府。”餘雨鋪開屍袋,把肖然喊了過來:“你搬上身我擡腳,禾亮你撐着屍袋。”
“姐還是我來吧,搬屍體這種事怎麼能讓你做呢!”禾亮連忙說道。
“別,好意心領了,你還不太熟悉情況,而且這屍體情況複雜,腐敗成這個樣子,一不小心就會把屍表上的一些痕跡碰掉。”
餘雨揮了揮手,指着屍體上秘密麻麻的蟲子道:“另外這上面的蟲子我也得帶回去篩選觀察,還要在實驗室進行培養,推算死者具體死亡時間。”
“這麼多幼蟲,到時候你觀察完拿水管沖的時候,還有那麼多屍油,不怕把你解剖臺的下水道給堵了啊。”肖然搖頭說道,解剖室不愧是個神奇的地方。
“沒事,解剖臺下有多層濾網,還會定期沖洗。”餘雨仰頭望天,認真說道,不過聽語氣她自己心裡也在打鼓,“……要不,解剖完就讓立刻他們清理一下?”
“行啦,先把屍體側過來看看,別漏掉什麼痕跡。”肖然說着,和餘雨聯手將屍體側翻過來,死者背部相較於腹部要好一些,沒有遭到蒼蠅幼蟲的破壞。
另外在死者的後腰靠近背部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個明顯的營養快線瓶蓋大小的挫傷痕跡。
禾亮按照肖然的指導,拿着單反拍了照片,不解問道:“爲什麼這背部就沒有幼蟲?”
“蒼蠅幼蟲比較喜歡柔軟多汁的組織,哺乳動物的腹部就是最符合的部位,而背部組織層比較薄,所以不是它們的首選部位。”
餘雨和肖然小心地將屍體托起放進屍袋裡,隨口講解道:“另外死者屍體是仰臥位,背部與地面之間有壓力,蒼蠅幼蟲不太容易爬進去。”
“原來是這樣啊。”禾亮恍然大悟。
將屍體裝好之後,看着陡峭的坑壁,怎麼把屍體完好的送上去又成了費腦筋的事。
沒辦法,肖然和派出所的一位同志跑到附近村裡找了幾塊木板,先將屍體放到木板上,再用幾條繩子各處捆綁,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屍體完好地吊了上去。
至此,現場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
衆人心中長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離開這惡臭猶存的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