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楊書君

告別依依不捨的小石頭,花翎將自己的東西提到了隔壁房間,打開門一看,只見裡面收拾得趕緊整齊,牀上的被褥也疊得方方正正,不知是誰收拾的呢?

花翎將東西放在桌上,走到牀邊坐,卻發現牀底端正地放着一雙男人的布鞋,鞋很乾淨,不像是柔然人留下來的,況且柔然人不是習慣穿靴子的嗎?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又提了東西出來,將房門再掩上。

她走到馮非寒的房間問張立健和孔青己:“那隔壁住的是誰?”

“就是那個討人厭的楊書君。”他們說。

“他去哪兒了?”

“前兩天,他作爲我軍使者出使柔然的雲城送信去了。”

“那他這幾天不就要回來?”

“是啊,雖然我們平時話不投機,不過我還是希望他這次快點回來,別出什麼差錯纔好。”張立建望着遠方的雲彩說。

“老實說,那小子人也不壞,就是太囉嗦,他可是馮大將軍的書童,對將軍是忠心不二的。”孔青己也說。

如果這樣馮大將軍叫她搬進去住是什麼意思?叫她和楊書君同居?

“張大哥,孔大哥,你們住哪裡啊?”

“我們住後面的房子,我和青己住一間房,另外四個住一間房,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住?”張立建熱情地邀請。

“啊,不用了,將軍叫我住在他隔壁左手邊的房間。”花翎說。

“那你還提着東西幹什麼,還不放進去?”孔青己爲她推開一間房的房門。

“啊?啊,啊——真不錯!”花翎沒臉跟他們解釋,剛纔她進錯了房間,走到右邊的房間去了。

這間房的格局和右邊那間差不多,但裡面的東西很凌亂,被褥也被扔在地上。花翎放下東西,略微整理了一下,便匆匆趕往校場。晚上叫小石頭幫自己將被鋪送過來就可以住了。

下午四點用餐,也就是現代人的晚飯,這個朝代的人一般吃兩頓正餐,上午十點多用午餐兼早餐,下午三四點再用一頓飯。難怪武俠小說裡的武林人士總是半夜出去打野食,餓得撓牆了唄。

花翎剛把東西擺好,馮非寒已經自己走過來坐下說:“坐下用餐。”

她瞪大眼睛望着他:“啊?”

“叫你不要在旁邊站着,現在坐下來。”他埋頭吃飯。

花翎還在猶豫,只聽見他說:“我不想又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影響我的食慾。”

啊——啊——啊——午餐時他果然聽到了!她的臉一下子漲紅得像個番茄,耳朵根都是熱辣辣的。嗚嗚,丟臉死了,她不想活了~ ~

用餐完畢,張立建幫忙提來熱水,馮非寒巡視城防後回來沐浴。花翎看着扔在屏風上的髒衣服皺起了眉頭:這個不是要她洗的吧?

她走出門外,發現已經換了值班的侍衛,但還是問了問:“侍衛大哥,將軍換洗的衣服是拿到哪裡去洗的?”

“平時都是楊親兵負責的,但自從他出使柔然,這幾天都是我們兄弟幾個輪流漿洗。今天,自然是該是你負責了。”說話的侍衛一臉的大鬍子,看他的樣子是對這工作深惡痛絕的。

花翎唯有拿了髒衣服,就着大將軍沐浴後還有微溫的水搓洗髒衣服,但左臂的傷口還沒有復原,一用力就隱隱作痛。而他純白的衣服又特別難洗,洗了半天也還沒有洗乾淨一件外衫,只逼出了一身熱汗。

馮非寒跨進門時,就看見她滿頭大汗地在搓洗衣服,還時不時皺皺眉頭。

“你在幹什麼?”他咆哮。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意轟得莫名其妙:“給你洗衣服呀!”

“我當然知道你是在洗衣服,但誰叫你洗衣物的?”

“這不是親兵要做的工作嗎?”

“但你現在手傷了,怎能洗衣服,你白癡了嗎?不會叫人幫你?”

花翎被罵得委屈無比,但又不敢開口發泄,唯有放下手中衣物站起身,默默無言地走去牆角。

“杜子騰,進來!”他朝門外叫了一聲,大鬍子一臉驚慌失措地推門進來。

“將軍有何吩咐?”

“把這盆衣服拿出去洗淨,花牧野的手臂傷了。”

杜子騰端着衣物出去了。

“過來!”他坐在榻邊喝道。她乖乖地走到他身邊。

“坐下來!”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依言坐在她對面的榻上。

“將衣服解開,我看一下你的傷口。”他靜靜地看着她。

“不用了,我回房可以自己上藥。”開玩笑,這衣服可以隨便脫的嗎?

“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他眼裡有輕微的惱怒。

她就不信他真的會強迫自己脫衣服,一咬牙說:“真的不用。”

下一秒,只見他伸手在她胸前一點,她就覺身體一僵,然後華麗麗地變成了石像——嗚嗚,還真有點穴這回事呀,爲什麼要讓她現在才知道,早知道她絕對不敢挑戰他的權威。

他小心地脫掉她棉衣的一隻袖子,接着是中衣的,裡衣的。花翎不敢再看下去,閉上了眼睛。

沒有了視覺,身體其它的感覺立刻變得更強烈。她可以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嗅到他身上男性的氣味,感覺到他靠近自己時體溫,微涼的手指觸到自己的左肩,接着包紮傷口的布被解下。

然後,他似乎離開了一下。她似乎聽到瓶子拔塞的聲音,接着他又靠近她,有藥粉灑在傷口上,她的左手被寬大的手掌握着提起,有布帛纏繞她的肩膀。

他靠得很近,很近,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有些沉重的呼吸,溫暖的氣息使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灼熱。

房間裡是這樣的安靜,安靜得只有他和她的呼吸聲。在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跳出胸腔時,終於聽到他長吁一口氣,說:“好了!”

她睜開眼睛,發現他正低頭在給自己穿衣,看不到表情,只看到他鬢角有微微的細汗,他的動作是那麼輕柔,似乎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珍寶。她心裡不由得一軟,惱怒、擔心一掃而空,只覺得心裡奇異地溫柔。

“你解開我的穴道,我自己來。”她輕輕說。

他身體一僵,猛地擡起頭,面色微紅,神情有些狼狽。他伸手在她胸前疾點了一下,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花翎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感到莫名其妙。

----------------------------------------------------------------------------

第二日,花翎正陪同馮非寒在校場看士兵們操練,就見一個士兵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說:“稟告馮將軍,楊親兵回來了。”

“在哪?”馮非寒高興地說。

“我在城頭看見他剛進城,估計會直接來找將軍您。”士兵喘着氣說。

“好!”馮非寒急切地往外走。果然走到半路就見到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風塵僕僕地走過來。

“將軍,末將遲歸,請將軍責罰。”他彎腰拱手,清俊的面容一片誠懇。

“你出使在外,有無數難以預料的情況,只遲了一、兩天,有什麼可怪罪的?書君,辛苦你了!”馮非寒親熱地拉起他的手。

看着他們親親熱熱地進房共商大事,花翎悄悄地問張立建:“這楊書君是何方神聖啊?”

張立建也小聲說:“這小子是馮大將軍少年時的書童,因將軍常年駐守軍中,他也跟來照料了。據說文武雙全,所以將軍這次派他作爲使節去和柔然人談交換俘虜的事。”

“哇,這麼厲害!”入得書房,出得戰場。

“厲害?我說是裝模作樣厲害!”孔青己也搭上一句。看來楊書君很不得張、孔二人的心,不知哪裡得罪了他們兩兄弟?如果他是一個難相處的人,她這個鳩佔鵲巢的繼任者不是很慘?

思之未定,屋內傳來一聲叫喚:“花牧野,進來!”

花翎連忙推門進去。

“書君,這就是花牧野,這一戰發揮了奇功的溜冰鞋就是他製作出來的,你那時正好回京了,沒有見過,我昨日提他做了親兵。你這次出使立下大功,親兵的這個位置已經不再適合你了。”馮非寒向楊書君說。

楊書君對花翎輕輕頷首,微微一笑,但笑意還未舒展開就已收斂。他對馮非寒說:“出使一事是將軍看得起,安排得宜,換了其他人也一樣可以,書君何功之有?”

說話這麼文縐縐,花翎聽得是渾身不舒服。此君不得人緣確實是有原因的。

---------------------------------------------------------------------

伺候完馮非寒沐浴,花翎回到自己的房間,打算脫衣擦洗一下身體,受傷以來,這幾日她都沒有辦法沐浴,只有擦洗了事。

剛脫下棉衣,就傳來咚咚地敲門聲。

“誰啊?”

“開門!”一把威嚴的聲音傳來。花翎連忙穿好衣服打開門,見劉大夫立在門外。他是這個軍營裡唯一知道她底細的人,她連忙讓他進屋。

“你居然讓大將軍去眠宿花街柳巷?”劉大夫生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

“啊?什麼意思?什麼叫我讓大將軍去眠宿花街柳巷?他去哪裡和我有什麼關係?”

“不然他升你做親兵爲什麼?”他瞪着她,幾乎要把她生拆入腹,“你爲什麼不好好伺候他?”

“啊?”她是不是聽出了一些帶顏色的意味?伺候?他指的是那種特殊的服務?

“你還在裝什麼無辜,剛纔就餐的時候,我聽一些士兵在談論,說昨晚將軍在城西的眠月樓逗留了好一陣,很晚纔回府中。”

“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他老婆,既無權利又無義務的。

“將軍正值壯年,軍中寂寞,長時間得不到紓解,偶爾尋花問柳是不得已的事。但既然你在這裡,你就不應該讓他再去那些藏污納垢之地。”劉大夫一臉的痛心疾首。

而花翎終於聽懂了他的意思:她作爲軍中唯一的女人,有義務在必要的時候爲將軍提供特殊服務,以免將軍去花街柳巷發泄時沾惹上一些不潔的東西。

“TNND,不當我是人看哪!”花翎心裡幾乎抓狂,但她竭力穩定自己的情緒,抓住一些問題:“劉大夫和大將軍說了那天晚上是我嗎?”

“沒有,但他應該猜到了。”

“他又和劉大夫說發現我是女人了嗎?”

“也沒有。”他不知她所問何指。

“他什麼都沒有和你說,這說明他還不想其他人知道我女人的身份。如果他有時真的那麼需要發泄,他應該會私下找我。所以,劉大夫你根本無需爲這樣的事操心。如果他寧願去煙花之地,而不願找我,這說明我根本不得他歡心,劉大夫你像剛纔那樣急吼吼地也是白操心,不是嗎?”

“此事是老夫欠考慮了,”他緩緩點點頭又說,“將軍他提你做親兵,說明對你還是有些好感的,你一定要盡心伺候。”

這劉大夫以前肯定兼職拉皮條,此時此刻還不願放棄。

“劉大夫你未免太小瞧你家將軍了,他豈是那種□□薰心的人?我看他提我做親兵唯一的理由就是將我和其他人隔離,以免我被人撞破女兒身份,影響軍隊聲譽。”

劉大夫聽了面色有些發白,說了句“今日是老夫多事了”,便急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