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受傷

馮非寒變了臉色, 然後將長劍擲插在地。

“不要!”花翎大叫,單刀立即靠近了她的脖子,鋒利的刀刃將她的脖子劃出了一道血痕。

“自點風池、檀中兩穴!”年老的黑衣人又吩咐。

“不要——”花翎流着眼淚叫道。

馮非寒看着花翎, 猶豫着舉起了手……

“不——”花翎右手猛地反扣住黑衣人的手腕, 往外一拉, 左手肘猛地往後一擊, 正中黑衣人胸膛。可能黑衣人沒有料到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還敢反抗, 更沒有料到她居然也會幾招功夫。最後,她竟然成功脫離了黑衣人的掌控。

她毫不猶豫地朝馮非寒奔去,馮非寒也在瞬間來到她身邊, 一手扯過她,轉過身將她護在懷裡。然後花翎聽到頭頂一聲悶哼。隨即她被他一把推開, 他轉身和年老的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石火光的瞬間, 等花翎定下神來, 赫然發現馮非寒的後背有一條長長的血跡,從左肩一直到脊椎處。隨着他身體的左騰右挪, 血跡的寬度在不斷地加大,月光下襯着他白色的中衣,是那麼地觸目驚心。他赤手空拳地對付黑衣人的凌厲的刀法,顯得十分被動。

花翎恨死了自己,爲什麼自己要爲他惹來殺身之禍?爲什麼自己的功夫不是更好, 可以幫得上忙?

另一個黑衣人在一旁觀戰, 沒有加入攻擊的打算, 難道他覺得馮非寒必敗無疑?再這樣下去, 馮非寒不被殺死, 也要失血而死了,可以看出他的動作已漸漸遲緩起來。

在花翎心急如焚之際, 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轉瞬就來到了眼前。是楊書君和劉大夫!後面似乎還跟着一些人。

兩個黑衣人一看情形,對望了一眼,便呼哨一聲,各自縱身上馬,便飛馳而去了。

花翎連忙跑到馮非寒身邊扶住他,他臉色煞白,抓住地上的長劍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如果不是有援兵趕到,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楊書君飛撲到她面前,一把推開她,抱住馮非寒搖搖欲墜的身體。

“將軍如此全拜你所賜,你還在這裡礙手礙腳?”

他俯身在馮非寒背上連點幾處穴道。劉大夫了趕到了,忙從懷裡掏出一瓶金創藥,給馮非寒背上的的傷口撒上一些。

“將將軍帶回大營再治療吧?出來太匆忙,我沒帶什麼傷藥。”

“嗯。”楊書君扶住馮非寒,馮非寒睜開眼睛,看了看花翎對劉大夫說:“她也受傷了,給她也上點藥。”

“是的,將軍。但你的傷勢要緊。”劉大夫狠狠地瞪了花翎一眼。

花翎抹了抹自己脖子上的鮮血,感覺辣辣生痛,但她還是說:“我沒事,先回去處理將軍的傷口要緊。”

馮非寒狐疑地看了看她,但終究沒有出聲,任由楊書君扶自己上馬。

此時,後面的士兵也趕來了,是張立建和孔青巳。花翎便向張立建要過一匹馬,追着楊書君的背影而去。

一回到大營主帳,楊書君便將馮非寒放在牀榻上,此時馮非寒已處於半昏迷狀態,可能失血過多。

花翎手腳發冷地站在旁邊看楊書君和劉大夫料理馮非寒的傷口,根本插不上手。因爲楊書君二人根本就不讓她靠近,一副你就是罪魁禍首的表情看着她,瞪得她內疚無比。如果不是她本來就是住在這主帳裡,估計早就被趕了出去了。

花翎在旁從縫隙裡看見馮非寒背上的傷口既長又深,最上端的位置肩上的肌肉有些翻開,讓人觸目驚心。見此她痛徹心扉,恨不得將受傷的人換成自己。想到完美的他將要留下一條醜陋的疤痕,就如一塊絕世美玉多了一條裂痕,她就覺得罪孽深重。

終於,他們料理完畢。

“還好刀刃沒有毒,否則公子就要失血更多,那就危險了。”劉大夫永遠那麼阿Q精神。他轉過身端詳了花翎一會兒說:“好生照顧將軍,不要再出什麼事端,我這就去熬些湯藥給公子補血。晚上傷口可能會引起他發燒,你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勤一點給他拭汗換衣,可別讓他再着涼了,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他越說越嚴厲,最後以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作結。花翎知道他是心疼自己的主子,所以也就不放在心上。

“這個你自己拿着擦擦!”經過她身邊時,劉大夫扔過來一個小瓶,花翎接過認得是剛纔的金創藥,連忙收下。

伏在牀頭打量馮非寒的楊書君戀戀不捨地站起來,然後又回頭打量了一下臉色蒼白的馮非寒,咬牙切齒地說:“這一次將軍只要有任何的不妥,我一定砍下你的腦袋,哪怕是將軍也不能阻止我!”

他們二人對花翎輪流恐嚇完畢,終於出去了。花翎終於可以坐在馮非寒的身邊,好好查看一下他的傷勢了。

火光下,馮非寒兩眼緊閉,臉色煞白如紙,連雙脣都失去了血色。他靜靜地側躺着,一動也不動,似乎也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花翎此時才突然覺得好害怕:剛纔她幾乎失去了他!失去了他,她該怎麼辦?

她連忙伸手握住他的手,還好,雖然他的手有些冰涼,但還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和他的脈動。

靜靜地握了好一會兒,眼淚猶如水龍頭沒關緊在不停地流淌。

突然,馮非寒猛然睜開了眼,見花翎一頸鮮血地坐在面前流淚,便怒斥道:“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女人!傷口流着鮮血也不會包紮一下,只是像個傻瓜一樣在這裡流眼淚。”

“我是傻瓜?你就聰明?拿背來給人擋刀就叫聰明?你才笨死了!”花翎抹着眼淚說,不知手上的血跡抹了自己一臉。

“花牧野,你再不去弄乾淨自己,信不信我起身將你扔出去?”

“哼!”花翎用面盆在儲水桶裡倒了一些水,用手巾拭乾淨了脖子和臉上的血跡。

但拿出那瓶金創藥,卻不知道如何倒上去。

“說你笨,你還不認?”他在牀上朝她輕輕招招手,“過來,躺在我身邊。”

花翎依言躺下。

“轉過頭來面對我!”

她側轉身,正好和他面對面。

“將金創藥給我!”她遞給他。

他怒:“笨啊!拔掉塞子!”

她只得又拔掉塞子再給他。他拿着金創藥細細地幫她撒在傷口上。上完藥,他長吁了一口氣,面上也出現了汗珠。可見上藥的動作耗損他不少的體力。

花翎剛想起身爲他拿手巾擦擦汗,他一把按住她的腰:“別動!你想叫我前功盡棄嗎?好好躺着休息一會兒。”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你纔是一個傻瓜,你怎麼可以扔掉武器?你知道你是一個將軍,身擔保護億萬百姓安危的重任,怎麼可以那麼輕易接受別人的威脅?如果你有性命之憂,那我就是萬死難辭其咎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她絮絮叨叨地表達着自己的後怕。

“你想要我快點痊癒,就閉上你的嘴,讓我好好休息。”他的手用力在她腰上摟了一下,眼睛還是緊閉着,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憔悴的陰影。

她湊上去輕輕吻了吻他的脣,低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馮非寒這次的受傷一直到他們走到平城才基本恢復。爲了方便他養傷,還特地準備了一輛大馬車,讓他躺臥在裡面。花翎這一路結結實實地充當了他的丫鬟,遞茶,餵飯,拭汗,換衣……該做的,不該做的,只要是馮非寒眼一瞥、鼻一哼,她立刻辦到。誰叫他是他的救命恩人兼親親愛人呢?

雖然,有時她覺得馮大將軍向自己撒起嬌來讓人十分哪啥,但想想他只有對着自己纔會這樣,她就甘之如飴了。恐怕哪怕有一天他叫她去摘天上的月亮,她都會說:月亮算什麼?摘下來我還怕襯不上我家的大將軍的白衣如雪呢!

這一段養傷的時間簡直就像是他們的蜜月期。以養傷爲名,光明正大地整天親親熱熱地膩在馬車裡,說着一些她自己以前在電視中聽到會起寒疹的甜言蜜語。馮非寒當然是抵死不肯吐出類似的句子的,但他喜歡聽她說,一副十分受用的表情,然後似笑非笑地暼上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花翎一看,覺得自己又讓冰山融化了,很有成就感,於是再接再厲,繼續甜膩死人的語言。

當平城遙遙在望時,花翎可是一點兒也不開心。對於平城,她沒有一點好感,只知道是孝文帝遷都洛陽前的北魏的都城。一個國君棄如敝履的地方,能好到哪裡去?

到達的那天,已是七月中旬了。中午的太陽明晃晃地懸在頭頂,只要一站在太陽底下,就渾身冒汗。但奇異的是,天空不是平時的瓦藍,而是有些青灰。難道平城像現代的大都市一樣城市上空空氣污染得太厲害?但那青灰的天空底下橫亙着的黃褐色的城市,的確是平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