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面聖

花翎呆立殿中, 估計面部表情太過詭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站在前面的馮非寒也回頭微蹙濃眉看着她,目光裡有隱隱的擔憂和關切。

“花牧野, 皇上正問你話呢?”身邊一個將士悄悄捅了捅她的手臂。

“啊——請皇上恕罪……”花翎終於想起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孝文帝挑眉看着她:“不知朕有何不妥之處, 令這位小將露出如此驚訝的表情?”

“呃……這……”花翎不知如何說纔好, 剛從震驚的狀態中回神, 腦袋還沒完全恢復運轉。

“請問這位小將軍姓甚名誰?”孝文帝一臉的好奇。

“承蒙聖言垂詢, 末將名叫花牧野。”

“哦?花牧野?你就是那個製造溜冰鞋攻下彭陽縣城的花牧野?那個建議火攻雲城立下奇功的花牧野?”孝文帝一臉的興奮,好像女人瞭解到自己熟悉的八卦新聞一樣。

花翎默然:這孝文帝爲什麼沒有傳說中皇帝的高高在上、威嚴難擋?她悄悄朝馮非寒望過去,只見他依然微蹙雙眉, 恐怕他也沒有料到她的名氣會如此之大,連大魏皇帝也如雷貫耳了吧?

“回稟陛下, 這的確是末將麾下的花牧野。”馮非寒說。

“是的, 末將就是花牧野, 只是我並沒有陛下說得那麼神奇,一切都是碰巧, 而馮大將軍善於因勢利導而已,這可不是末將的功勞,末將不敢掠功。”花翎回答。馮非寒的功勞多地去了,不差再多幾件。

“嗯,屢立奇功卻絲毫不居功, 實在難得。甚至在申報功勳的名冊, 你報的功勞也極少。”孝文帝轉頭對馮非寒說, “非寒, 你是不是有些虧待這位小將啊?”

“非寒此事的確考慮不周, 皆因她是末將的帳前親兵,她所做的事要論是功勞, 恐怕難以令所有將士信服,比起那些浴血奮戰的士兵來說,她的付出就不值一提了。”馮非寒解釋。

“非寒,你何時也變得如此之迂腐?用兵之道,以不戰而屈人之兵爲上者,計謀之效遠勝兵甲之利,你怎可重力而輕智呢?”孝文帝語氣和緩,但其中的批評也是顯而易見的。

“陛下教訓得是,末將的確處理不當。”馮非寒低首謝罪。

“好在公道自在人心,花牧野的功績連我遠在宮中也略有耳聞。”孝文帝微微一笑,“不知剛纔花壯士有有何發現,以致露出剛纔那等奇異的表情?”

花翎被那聲“花壯士”雷得不行,雖然知道這只是一個稱呼,但還是忍不住想:哪裡看她是個壯士了?難道最近被馮非寒的養豬政策給養肥了而不自知?

“請陛下恕罪,末將剛纔面露驚異,是因爲看見陛下龍顏與末將以前認識的一個故人極爲相似,故此驚異失儀。”

“一派胡言!”旁邊有大臣斥叱責道,“吾皇乃九龍天子,龍顏豈會與平民百姓相似?”

官場之中真是特別多溜鬚拍馬之人。“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以常理來判斷,也知道不是不可能的,但爲了討好上司某些人就立刻擺出忠狗的嘴臉。

“哦?是誰?”孝文帝不以爲意,眼中閃耀着極度的好奇,他是在不太像一個天威難測的皇帝,對人對事總是顯得十分熱情,他這種熱情很有感染力,讓他身邊的人也爲之興奮起來。

“是末將家鄉的一個朋友。”

“他現在在何處?”

“他……請皇上恕罪……他已經不在了……”的確,她心裡的那個他原泓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這樣啊……真可惜……我還很想見一見這個和我極相似的人呢。”孝文帝非常遺憾地說,似乎很失落。

花翎不由得安慰道:“人總有面貌相似的,陛下如果想要見見與自己容貌相似的人應該也不難,只要派人去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那就不必了,如果朕只是爲了一時好奇而去勞民傷財,那朕豈不是成了荒淫無度的昏君?”

“那可不一定是,找來的那些人也可以派上大用場。”花翎說,不知爲什麼她總不忍心他會失望,是因爲那太過刻骨銘心的模樣?

“那些人還能有什麼用場?”孝文帝不解。

“陛下休要聽花牧野妖言惑衆,如果找來那些與陛下面貌相似的人,必定會引致朝廷大亂,讓奸邪小人有機可趁。”又有人大聲斥責,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模樣。

“大人,請聽我把話說完再下定論也不遲。如果將那些與陛下樣貌相似的人豢養起來,那麼在陛下需要經歷險境時,就可以讓他們代替陛下前去,既能達到陛下親臨的效果,又保證了陛下本人絲毫不受到傷害。例如陛下要御駕親征、衝鋒陷陣,用上他們不是很好嗎?這不也是一石二鳥的事嗎?”

花翎滿意地看着那個大臣既吃驚有惱怒的模樣:“何況,大人所擔心的情況也應該不會出現,那些人既然被找到,就有辦法控制他們,讓他們一直爲陛下效力。即使他們有機會假扮陛下,那也是權宜之計,皇上的智慧氣度豈是一般人可以模仿的?”

她的最後一句話像在拍馬屁了,不過也是她的真心話,像昨日那場驚人的演講,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哪怕是馮非寒,恐怕也達不到那種效果,畢竟他身爲帝王自有一種令人折服的權威和霸氣。

孝文帝聞言雙目熠熠生輝:“花愛卿所語,寡人是前所未聞。”

那個大臣亦說:“信口雌黃,簡直是一派胡言!”

花翎騎虎難下,只得又說:“這並不是末將信口胡謅。雖然末將讀書少,但記得以前同村老人家曾說過這樣的一件事。話說有一個朝代有個昏君,他窮兵黷武,以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他又日日與自己的愛妃在宮中酒池肉林、醉生夢死,最後老百姓攻破了他的王宮,殺死了他和他的妃子。但過了幾年,有人赫然發現他和他的妃子出現在一個鄰國,還過着富裕奢侈的生活。此時人們才明白,當初殺死的只是他的替身而已。孔子說‘君子不器’,實際上人人皆是,只是如何看待而已。‘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

她說的不是古代的某個君王,而是法西斯頭子希特勒,所以隱去了朝代。二戰結束後,官方的說法是希特勒叫情婦埃娃服毒,自己則用槍對準腦袋自殺,雙雙死於住處。但此說法疑點重重,坊間對希特勒之死的真相衆說紛紜,有人甚至寫書說找到了種種死者並非希特勒本人及他潛逃的證據,最後認定當初死的應該是替身。

“說得好,君子善假於物!”孝文帝十分高興,臉上滿是笑意,“我大魏軍中能有此等想法不落窠臼、聰明機智的年輕將領實在是國家之福,亦是社稷之幸。如果能常伴在朕的身邊,必定能給朕不少的好建議。……不知花愛卿想在朝中擔任什麼官職?”

“不,不……末將並不想在朝爲官。”她嚇得臉色都變了。想不到自己隨口胡謅了一番,卻獲得孝文帝青睞。

“尚書郎如何?”孝文帝引誘道。

“多謝陛下垂青,非關官職,而是末將不願在朝爲官。”一定要推掉,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願在朝中爲官,是怕了朝中的諸多規矩?那就爲朕繼續鎮守邊疆吧。寧遠將軍如何?”孝文帝繼續引誘。

“皇上錯愛,末將根本沒有能力勝任這些職位。皇上授予我此等要職,只怕朝中大臣皆會不服。末將既無能力,也無心思擔任任何官職。請恕末將實話實說,我本是一介草野之民,胸無大志,只願陪伴父母,孝養千年,於願足矣。但五年前因我國與柔然的戰事吃緊,末將被徵兵離開父母,駐守邊防。現在既然戰事已了,末將就應該速歸故里。末將已五年未見得雙親的面,兩位老人家年紀老邁,不知身體是否安康。每夜在軍中念及此事,都不由得淚水漣漣,徹夜難眠哪!請皇上成全末將的一片孝心!”

花翎說得極爲動情,想到自己遠在現代的雙親,眼淚便撲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如果沒有記錯,孝文帝也是一個極有孝心的人,他對待他的祖母著名的文明太后是極爲孝順的,希望這能打動他,否則她也無計可施了。

孝文帝看見她當庭流下熱淚,不由得動容地說:“花愛卿真是孝感動天,聞者動容。好吧,你在朝爲官之事待你回鄉之後再議。”

“多謝皇上恩典。”花翎伏首叩謝,心裡悄悄放下一塊大石。偷眼看馮非寒,他也一臉的如釋重負,他剛纔也多次想出言相幫,但礙於身份,不敢妄動。

之後,孝文帝暫時封花翎爲上騎都尉,賜金銀布匹若干。又依次分封其他將士。一時之間,朝中喜氣洋洋,各人笑逐顏開。

花翎暗暗僥倖自己逃過一劫,所以當孝文帝后來說三日後要在御花園設宴款待羣臣,犒賞有功將士,她也不覺得害怕了。